“这我会补偿她的。”他说时,低眉瞧着桌面,凝然之色似是换了个人,“翼州来信说,程先生病重,许是撑不了多久,这之后遗产的争夺必定少不了腥风血雨,我已将别处银行的股份都抛售得差不多了,现在只余翼州和燕台的,我会继续以你的名义购入燕台商业银行的股份,届时他们要争,也插不了手。以如今的局势,燕台可比翼州可靠多了,再加之程先生的病情,这里的银行交易额只会与日俱增。”
苏子砚也严肃了些,颔首答应,恍然又发觉不对劲:“可这与五小姐扯得上什么关系呢?”
“……我定然是要回去的,程先生有意要将孙女许给我,他于我有知遇之恩,他的嘱托不好拒绝,再加之我在翼州的占股有一半都与程衍脱不了关系,我若是应了娶他的女儿,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将手伸到燕台,程家的家底都在翼州,欲要吞并我在那儿的股份、产业,多的是理由,若再叫他把手伸来燕台,我岂不是成了他们程家揽财的工具?那我还作何费这些心思将资产转移到燕台来?”
他顿了顿,稍俯身端过来杯子,低头灌了一口水,抿紧唇沉吟有时,低暗的声音缓了些,“周家与翼州姓金的是世交,周家即是最好的破解方法。”
“你说的倒是容易,这五小姐是周老爷的私生女,在周家根本没有什么地位。”
他无谓地抬了抬眉,对此似也不担心,继续说:“若没有地位,你觉得陆家会攀这门亲?周老爷逝世后立了遗嘱,继承人除了两个儿子,还有玉笙,而这是连周夫人与其他两个女儿都没有的,周二爷是预备以嫁妆的方式在与陆家结亲时交给她,想来他是有心为之,以这种方式让她也得到周家所有的一切声誉。”
苏子砚听着,不由得坐直了身,神情复杂——“不是,你都已经把周家扒得这么清了?再说了,既然周二爷已经看中陆家,怎么可能会改变?”
“所以,我并没有打算从他开始,或许周士诚更具潜质。”钟徊站起身,往里走去,从柜中拿了瓶酒回来,自顾自地倒了半杯递给他,低声说,“着重不是遗嘱,而是它所具备的意义。”
“倒真是奇了怪了,真看不出像周二爷这样的狠角色,竟也有讲情义的时候,能把遗嘱给五小姐就很令人意外了,没想到还会费尽心思给她张罗。”
他一顿,抬眸道:“狠角色?”
苏子砚捏着酒杯,双臂敞开往后仰靠,说:“你在燕台的时间不长,自是不了解,他二十五岁进入公署,次年亲决了燕台最大的帮派势力头目,手段之非常,你如今才能看到这般收敛的齐老板、卢三爷……在燕台,还没有人敢算计他,你最好小心了。”
“那是得该好好想想了……”
他瞧着杯中摇晃的酒,双目走了神,不知在作何思虑。
“咚——咚——”
几团白米相继沉进鱼缸里,玉笙弯腰盯着那水中的鱼咕咕将米粒吸入腹中,棠妈从厨房端菜出来。
“这几条鱼您都看几天了,怎么还在看?”棠妈打趣道,“快去洗手来吃饭吧。”
她这才悠哉悠哉地走去洗手,似乎心情极好。等回来,棠妈又问:“周小姐近来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难得见你连着几日都这般愉悦。”
“咳……没,没有。”玉笙低头夹菜,正了正脸色,收敛了笑容。
“叮铃铃——”
电话突然响起,棠妈示意她继续吃饭,自己跑到了客厅接起电话。
“是玉笙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女声,还不等棠妈回复,她又说,“我是姨妈呀,我前天就到了燕台,原是想去见见你的,但是我才知道周锦言那混蛋玩意在你身边安排了自己的人……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你会原谅姨妈的,对吗?你一会儿两三点时来乔山公园的沁香茶楼找我……玉笙,姨妈今后一定一定补偿你……”
棠妈一言不发地听着,直至她挂断电话才若无其事地回到饭厅。
玉笙仰头问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是个不认识的人,说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打错了,便挂掉了。”棠妈拿上托盘,和蔼带笑,“我今日还做了您喜欢的点心,我先去厨房瞧瞧。”
她应了一声,继续吃饭。
晌午过后,玉笙便要出门了,临走前棠妈问起她几时回来——“额……不要忙我的晚饭了,我尽量早点回来。”
“好,那您路上小心些。”
棠妈目送她离开,和蔼的神色在关门之时陡然沉重,她放下手里的活,走到客厅拨通了电话。
玉笙离开家去往乔山林,她还没到目的地,便在跑马场遇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