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台当真是皇室最后的落脚点?”蒲元对此仍是迟疑。
“你若是去到某一世家历时几十年的宅邸,便知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他们确有证实这一点的有力证据。”他说时,便起身而去。
待蒲元回过神,只听见了楼上的脚步声,他低头便站在原处候着,直到钟徊再下楼来。
“还有事?”
“咳,是刘小姐写信来,刚送到。”
他走上来,蒲元将信交到他手里,借其看信的空档提道,“若是您打算长居燕台,何不将刘小姐也接来?”
“来燕台做什么?”他随手把信放桌上,扯下领带,脱去外套,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坐下来,他倚靠垫枕轻抿了一口,继续说,“她有自己的来去,若有一次的干涉,便会扰乱别人计划的轨迹,而你并没有比之更好的路可以让其永远安顿,既是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自以为是地插手其中。”
蒲元眉头紧锁,神色略有失望,他含颚垂眸,沉吟了良久,低声说:“我以为,先生是有这样的路可以给的。”
安坐沙发上的人似是听得什么笑话,笑意满目,慢条斯理地打开案上的烟盒,低头点上了一根,两指捏下烟来,唇间呼出袅袅白烟,眸底笑意也随着这一缕缕烟雾飘散。
“谁也没有这样的路。”他淡淡地应说,“若是有,那也只存于好听的话语里。”
蒲元不语,心里知道是钟先生不愿背负任何牵扯,名声于他也非必要的东西,人只要有些能力,走到另一个地方,再不堪的名声也能焕然一新。
而他大肆收揽着通行四方的钱财,却又是要通向何处?
钟先生掐灭烟头,又上了楼,蒲元拿过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叫来一个佣人到隔壁送去了一封信。
而窗外,暮色渐深,宁静之中,华灯初上。
“今儿不是去听戏了,怎么还有空来?”
“戏有什么可听的?”陆停之伸手端起酒杯来,闷声灌入喉,苏倩收去目光,也一言不发地望着流光溢彩的舞池,俄而,他忽然倾身向她靠来,说是,“你说她与那姓钟的认识,可她却说不识,昨夜他们也无交流,所以你在骗我,是吗?”
“我骗你?”苏倩陡然激起情绪,又立即压在胸口,但声音依旧起伏不定,“陆停之,对于她,我比你了解得多,钟先生不仅是她的邻居,也是她苦恋数年的人,她喜欢他,这你当然不知道,而你……”
她猛地反应过来,怒火再难抑,反手推开他起身——“陆停之,你敢诓骗我?”
“我真弄不明白你想的是什么,难道只要不正面从你口中说出真相,而是一门心思地引我自己去发现就能让你不用愧疚?你不觉得这是自欺欺人吗?”
所有怒气被轰然拍散,她只觉身体下沉得笨重,不能动弹,而陆停之却顺势仰靠着沙发背,悠哉悠哉地抽起烟,悠然道,“喜欢可太容易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说上几句,但她只会与我结婚,也只能与我结婚。”
苏倩盯着他,只觉从里到外都凉了个遍,她下意识地在脑海中翻找着一个充满美好的他。她随即放轻了语气说:“你为何要执于和她结婚呢?”
他倏然站了起来,拿上他的外套,嘴角衔笑说:“因为我爱她呀。”
轻飘飘的语气犹是说着玩笑话,而她不会将其当真,但也不会再挽回。如此看来,他们简直是天作之合,或许没有人能够从他们身上占得分毫便宜。
苏倩望着远去的人,恍然发觉,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所有的深情凭风起,随风散。他们不爱任何人,只爱自己,或是说他们爱的是陷入深情时的某种满足感,和因情所生的飘忽离地的另一个自己。
她收回目光,离罢自己的裙摆,背向而去。
“叮——”
摇颤不止的电话晃着客厅的安静,蒲元从外面走进来,利落地接起电话。不过几时,钟先生便从楼上书房走下来。
“什么人?”
蒲元放下听话筒回话:“是方先生,他问您明日可否有时间,若可以的话,明儿午时去戏院一趟。”
“他没说是为何事?”
“没有。”
“准是又找的借口。”他转身往回走,可行到楼梯旁便又止步停下了,而楼上欲要下来的人也停了步。
蒲元不知所以,只以为他是还有事交代,便问:“您还有事吩咐吗?”
钟徊应势垂下眼帘,侧身回头,挥手示意他下去,随之踏上了楼梯。蒲元似也猜到了什么,朝楼梯口探了一眼,才忧心忡忡地退出客厅。
彼时,楼上进退两难的人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脱口而出便是:“……您怎么也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