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了,你先自己坐会儿。”
她点头回应,最后便只余自己坐着。嘈杂喧闹中,她的话又回荡耳畔——她有想过,但那已是两年前了,后来在乔山的那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留在那儿,便磨了期望,也没了肖想。
直到周老爷逝世,于她留下一笔遗产,然后,棠妈来到了她的身边,陆太太也诚心诚意地与周家人谈起了她与陆停之的婚事。
玉笙回想起这一件件事,似也心无波澜,只是安静地看着。
今晚的热闹已预热得差不多了。
苏倩换了演出服,站在二楼处的圆柱旁看着,垂在身侧的手攥着柱上的幔帘,纤细青眉敛在一起,直至看见门边被引进来的几人。
走在最前身圆体壮的中年男人便是齐老板,挨着他的,穿黑长衫、戴幅粗圆眼镜的是卢三爷,后方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一个是来凑热闹的吴家少爷,另一个是谭家大少爷,其余的便是此前都见过的商人。
那攥着帘子的手收紧了几分,大抵过了十多分钟,一个凛凛身躯从门口来往的人中脱颖而出,他也身着西装,只是外套挂在手臂上,步伐矫健,神态自若,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这便是燕台商业银行的新代理人,钟先生。
她松开了帘子,目光跟随他到前面的位置,余光扫过位于其旁边靠柱的座位,玉笙不知在想些什么,手肘支在桌面,掌心托腮,盯着还没开始的舞台,一动不动。
苏倩刚舒展的眉心又拢起,见那钟先生也已入座,掩进围坐的人影中,便愈显着急,随即走进身后的门,叫来助理嘱咐了几句。
而她不知,玉笙从他进门时就看见了。
彼时,苏倩突然又出现来,她实为惹目的演出服很快便引来诸多目光,只是她直直地从她面前走过去,与旁边位置的人都打了一遍招呼,声音轻柔,笑颜明媚,完全没有她见得那般怯弱。
玉笙不知其意,只是放下手,坐正身体,继续盯着舞台,他们的谈笑声都隐入嘈杂的混音,她没有心思顾及。
苏倩走回来,挡去了她的视线。
“想喝点什么?我请你呀。”
“不用了,你快去吧。”
“玉笙……”
“我明天还有事,真的不能喝酒,而且我答应了棠妈。”见她神情焦虑,玉笙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那我去了。”她展开忧虑,笑容恢复,提裙离去。玉笙又似刚才的安静坐了一会儿,余光还是不自觉要飘向侧前方,从数多人影的缝隙里窥见那熟悉的侧脸,偏薄的双唇说起话时幅度并不太明显,她仿佛都听见了那似是掺着回响的声音。
她看着,看着,头也不由得偏向这一隅,像以前一样直望着。他犹是朝阳充满了生机。
倏然间,阴影隐去一半的脸都转了过来,流光以作掩护,目光交融,笑意从眼中的阴影里蔓延出来,交聚拢于一点,凭空抚柔了那凌然的凤眸。玉笙舌头不禁贴紧上颚,呼吸都要变得小心翼翼。
他微微颔首示礼,她几番尝试扯动嘴唇,最后得以摆出一个客气得体的笑脸,点头回应,随之自然而然地挪开视线,若无其事地看向台上的热闹。
涨热的脑子突然晃出上次的记忆——“您那时都神志不清的,是钟先生送到门口……”
应该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吧?便是神志不清,我也应该是知道分寸的,不至于做什么失礼的事。
玉笙一面怀疑,一面反复自我说服,思绪又不信邪地翻找那段蒙雾的记忆。
当时好像下了雨……
第14章 流光盈目
流光渗到大理石中,使得地不似地,人不像人,像溜光的琉璃片,像鲜艳的瓷偶。薄纱软缎飘如流水,波动浮在眼前,漂来悠远的歌声,却不见源头。
目光所及皆是花团锦簇,她身旁堆的是栀子花,丰润的白玉瓣仔细瞧时,可见一层雾气附着,是酒,抑或是香水,总之是一种浑圆轻浮的气味。
玉笙想起她上房的栀子花,浓厚的香味在空旷中漫开,也不曾这般呛人。她别过头,远离这簇浓郁,却见从人影堆里挤出来一人。
她放下手,坐正了身体。
“周小姐不介意我在这儿坐会儿吧?”他问时,满目星光,玉笙仰头望着,视线随其慢慢移到水平,他又问,“周小姐是专程来看歌舞的?”
她移走目光,不细想,只点了点头。他回头扫了一圈人头攒动的舞厅,追问:“只是坐在这儿,真的能看到吗?”
“听到曲也行。”错开的视线又挪了回来,玉笙说此,语气理所应当。
他话锋一转,问:“周小姐与苏小姐的关系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