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生的信件错送到我那儿了。”
蒲元接过信件,低眉确认着,那映着日光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看过封口处,随之说:“劳烦周小姐了。”玉笙见此,眸光顿时冷却下来,淡淡应了一句“无妨”,便立即转身离开。
她还没走出几步,一辆轿车迎面驶来,身后的大门很快朝两侧完全敞开。车停在门前,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铁皮反射过来的光叫人挪不开眼,玉笙抬手挡着光,车里下来的人亮白的衬衫亦是刺目,他将手里的外套交给旁边的人,如是磅礴的影子渐而将她罩着。
他神色轻悦,微微眯起的双眼可见笑意,他道:“周小姐可是有事要找我?”
“没事,只是您的信送到我那儿来,就给送过来,”玉笙放下手,许是心有怨气,她见他难得地没有慌乱,“您回头再仔细看看,那信可有什么问题,若是有,我许是能找到那邮递员来问问。”
钟先生唇角的笑意凝然,目光瞟过后面低眉危立的蒲元,很快又恢复笑容,只道:“不过一封信,若是有问题,那肯定也是这寄收信件的人有问题,周小姐也无需找那邮递员来问什么。”
“……既然已经物归原主,我便不打扰了。”玉笙终于顺了这一口气,他却说:“如果周小姐不忙的话,便进去坐坐吧,我们也做了有些时日的邻居了,不用与我客气。”
玉笙有意想去看看,于是先客气了一回,随后还是跟他进门了。走过那条泛白的路,她第一次看清了绿树之后的景象,朝向他们的是一条几十米长的连廊,几根白洁的柱子缠绕着翠绿的枫藤,廊外两侧几乎都覆盖了草坪,灰白相应的鹅卵石铺在其间,映成几条蜿蜒曲折的幽径,右边靠近粉墙的位置留一处池塘,几棵杨柳立在墙与池塘之间,垂身探照,而拥满池塘的荷花却是挡住了它的风姿绰约。
左侧留出了休闲的桌椅,藤条椅围桌置于梧桐树荫下,一条窄小的溪流从边上流来,经过连廊下方的拱形出口,一路缓缓流进池塘。一排矮小的柏树立在左侧的边缘,在它之后便是玉笙经常看到的花园。
她踏进门,走过幽暗的门廊,便是宽敞的客厅,面向花园的檐廊里倒进来日光,照亮了泛着光泽、暗红的家具,棕色的皮质沙发围着茶几规规整整地放着,搁置其上的茶具擦拭得锃亮。
“您的房子真漂亮。”玉笙轻声赞叹道。
“我第一次来时,也觉得它漂亮,”钟先生走到柜前挑了一瓶酒回来,继续说,“还在想,这么漂亮的房子怎么会空置呢?直到在这儿住了以后,才知它为何会空置。”
两人说着,便相对坐下,一个佣人端来两只杯子,一碟还余水珠的薄荷以及玉笙念了一中午的冰块,开始予二人调酒。
她追问:“所以为何会空置呢?”
对坐的人笑言:“它太安静了,时常会像是一件被遗弃的旧物。”
“乔山区的公寓都很安静,虽然这方的公寓靠河,便没有像其他位置那么紧凑,但是您如果走到那些门户紧挨着的区域,就会发现哪里都很安静,他们是鲜少有交往的。”玉笙忽而变得泰然处之,仿佛他们是很熟的人,“因为住在这儿的人家换得很快,有时我刚认清了某一家人,等我下次再见到他们的家门时,便已换了人。”
钟先生凝眸看着面前的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于是问:“周小姐是最近两年才搬来的吗?”
玉笙心一抖,幸而在这时桌旁的人调好酒递来,她也因而垂眸掩住,接过冰凉的酒杯,随后才含糊着回道:“嗯。”
“我此前在这儿住过两年,倒是还不如你了解得多。”他的声音依旧含有笑意,玉笙低头抿了一口酒,钻心的凉意浸入身体,酒精迷上神经,确是叫人清醒又不清醒,她和声轻语:“不过是空闲的时候多,闲来无事便四处走走看看,自后这些事也就熟知了。”
他点头相应,眸底的笑意仍是温和。而后,两人聊东谈西,裹上酒味的话语柔化了所有拘谨和僵硬,让氛围也弥漫着淡淡的迷幻。
偶然间,玉笙询问:“我可以看一下您的花园吗?”
“当然可以。”他欣然应答。
两人从凉快的客厅转至花园的檐廊,还是炽烈的热浪袭来,拍起心深处的回忆抖了一抖。
第10章 夏夜梦.壹
在面向玉笙的窗前方有一棵树,它靠着净白的墙长得弯七扭八,粗壮的枝干好似搭到墙头的台阶,当她将书包挂在枝丫上,爬到墙头时便是这样认为的。
玉笙伏在墙头,目光盯着墙内一张纸发愁,那是她没有合格的测卷,在进门前预备丢掉以免姨妈看到,却不想被风吹进了隔壁的花园——她更不想被里面的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