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影陡忽之间离开了霍英素,向方总万飘去。它们缠绕住他的身体,像锁链一样缠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影子从黑暗的身体中伸出几只瘦骨嶙峋的爪子,抓住方总万,同时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其他的影子听见了嚎叫,像是听见了进攻的鼓角,也一起冲向方总万,伸出爪子疯狂的撕扯着他的皮肉,一边撕扯一边愤怒的咆哮着。白逢春听见那些影子说出了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恶毒的言语。
只是片刻的功夫,方总万就被愤怒的鬼奴们剥去了血肉,等到黑影散去,地上只剩下一具空洞的白骨。
白逢春望着那具白骨出神,他望向霍英素,她的脸色如白纸一样苍白。白逢春问:
“这……是你让那些鬼魂做的?”
“没有,我只是告诉他们,我已经解除了巫鬼之术的束缚,他们自由了……”
看来这些鬼奴长期被方总万压迫,对他恨之入骨,一旦解除了对他们的控制,马上就来报复方总万,吸干了他的血肉。
白逢春看了看那围成一圈的骷髅头,将它们一一捡起,与方总万的尸骨一起收敛起来,放到一只箱子里装好。他将箱子抬到院子里,将油灯里的油洒在箱子上,再将箱子点燃。
他望着燃起的熊熊烈火,口中念着超度的咒语,心中默默祈求道:“愿你们远离杀戮,早登极乐,来世不要再像野兽一般互相争斗。”
火焰上升腾起的烟雾迷住了他的眼睛,模糊之间,他看到火焰之中那些白骨在跳动着,依旧在互相撕咬着。他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刚才的图景消失了,只剩下跃动的火焰。
……
几日后,京城外渡口。
岸边的长亭内,白逢春、冬青、钱善武和碧寥默默的站着,眼睛都望向亭外的大路。很快远处尘土飞扬,传来了马蹄声。两匹快马疾驰而至。
马快到长亭处,马上骑士猛地勒住缰绳,翩然翻身下马。一人白衣胜雪,正是霍英素,另一个身材高大的是她的仆从孔九。
霍英素走进亭子,对众人一一施礼,说道:“有劳各位相送,盛情难却。这次进京,承蒙各位照顾,事情也办的顺利,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她转向白逢春,挤挤眼说:“白先生,看来这一场比试,最终是我赢了。如果不是我出言相激,恐怕您也不会陪我演完这出好戏。”
白逢春笑道:“的确是出好戏,您是写戏的相公,我们都成了台上唱戏的戏子了。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碧寥姑娘被鬼魂附身那次自然是假的,你走阴的那次呢?”
“自然也是假的,不过我做起戏来可是真假难辨”,霍英素微微仰头道。
“那你是如何找到被杀客商的白骨所在的?”
“这个简单,我早就放出风去,要举行招魂仪式。再加上寿宴上这么一闹,方总万自然心虚,他派贺铨偷偷去埋骨处查看阵法还在不在,我让孔九盯住贺铨,自然就找到了埋骨之处。剩下的,就是要借白先生的手破阵了……”
白逢春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亏他还以为自己精明,没想到被霍英素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他也不是很生气,毕竟霍英素做的事是对的,只是手段实在不敢恭维。
他望向碧寥接着问道:“你又是如何说服碧寥姑娘陪你冒这么大的风险的?”
霍英素莞尔,指了指碧寥:“你让她自己说吧。”
碧寥向白逢春施了个大礼,抬起头来时已经泪眼婆娑,哽咽道:“小女子本姓张,张金乃是家父。家父在我年幼时失踪,我一直没有忘记要找出父亲失踪的真相。恰巧我又结识了英素姐姐,这才商量着定下了计策……”
原来这件事背后竟是碧寥和霍英素一同策划的,白逢春不禁被碧寥的坚毅和聪慧感动,对她还了个大礼,道声“佩服”。
霍英素借机走到冬青身边,轻声说:“妹妹你灵气过人,不过要修炼成人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按照我教你的方法一步一步来,总会成功的。”
说着握住了冬青的手,冬青也握了握她的手,感激的说:“多谢姐姐成全!”
几人又闲叙几句,霍英素见天色不早,向众人道别:“千里相送,终须一别,留步吧!”,说着快步走到岸边停好的轻舟上,向众人招了招手,接着转身负手而立,望着滔滔河水,不再理睬岸上的众人。
钱善武看着轻舟越行越远,只剩下天边的一抹浮影,叹气道:“好一个巫女,在京城一场大闹,可是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这巫女到底是做什么的?”
白逢春看着天边,幽幽道:“世间有风神、雨神,做生意的拜财神,做木匠的拜鲁班,读书的拜孔夫子,练武的敬关圣公,可没有一样神是专门保佑女子的,偏偏女子受的委屈又是最多的。这巫女就是代替神保佑女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