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开启了某种开关似的,自从她们再次相遇重逢的时刻起,那些原本被陆嘉禾牢牢锁在某个角落的回忆不受控的开始涌现。
少年时期的情感于陆嘉禾而言是珍贵的。纯粹的友情在成年后已是空见,就算去到芝加哥的那些年同现在工作室的伙伴认识,也有了 Sylvia 这个能说得上心里话的小妮子,但是那些深深烙印在他心底的,仍然是那些最初的触动。
停留在只属于江北高中的日子里,她们三个人并肩走向食堂吃饭,课后一起在回家的路上说笑,倾听彼此心事的那些时光都不是假的。
陆嘉禾想起那时的许时夏留着齐肩的黑发,乖顺的样子就是家长眼中最为模范的“三好学生”外加乖乖女,她那时亮着一双清澈的眼问道。
“嘉禾,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对吗?”
陷入回忆的陆嘉禾因为红灯亮起导致的刹车逐渐清醒过来,Sylvia 在一旁刚戴上蓝牙耳机,见她回神后犹豫又斟酌的开口。
“许时夏,是你以前什么人?”
陆嘉禾以为 sylvia 会直接问自己和宋南琛的关系,谁曾想没预判上对方的下一步位置。陆嘉禾在逆光里看着路边那颗长得极高的香樟树,与那年她刚走入江北高中时所见的那颗仿佛一模一样。
记忆中的那颗四季常青的香樟树不知现在是否还一如往昔那般挺立在校园后的庭院内,停滞的车辆逐渐起步,陆嘉禾眼里的风景开始倒退。她看着 sylvia 跟随耳机内音乐打节奏的手指,她早已习惯陆嘉禾时常这样懒得回应她许多无意义问题的模样。
“我们是朋友。”
陆嘉禾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应着,只是无论是身侧戴上蓝牙耳机侧身小憩的人也好,窗外掠过的景色也好,没有人会回应她了。
熟悉的摄影棚内由于今日的拍摄团队并不算多显得比之前空旷了不少,工作室因为顾及 A 市三小时一大堵,半小时一小堵的交通而提前抵达了摄影棚内。没曾想乐队的成员们竟然已经先他们一步来到了这里,陆嘉禾身侧拿着胶片和相机的成员们面面相觑。
在之前的合作和拍摄作业中不守约的实在太多,突然来了个比他们还要守时的合作伙伴还有些不习惯。
乐队成员们背对着摄影棚的入口手中皆拿着乐器,似乎在利用这短暂的空隙练习即将登台演出的节目。
这样的画面陆嘉禾已有五年未曾看到就,即便这曾是她最为熟悉的场景。闷热而光线不足的仓库一角是 RUNners 上台前练习的唯一地点,那样窄小的房间内每个人都因为燥热的天气和滚烫的体温而连连叹息,豆粒大的汗水顺着每一个人的额间落下,无论怎样恶劣的环境,他们都无法放开手中的乐器。
那是他们唯一的信仰,或许是那时他们唯一的信仰。
而从前的陆嘉禾亦是如此,能够借助不同的场景环境和光线,拍摄出属于不同故事的作品,那时手中的相机也是她的信仰。
然而最悲哀的事莫过于那时他们炙热、滚烫、热烈又恨不得融入自己血肉的东西,时至今日已经变为支离破碎、分崩离析的易碎品。
梦想是。
青春也是。
宋南琛背对着陆嘉禾,他染过色的头发已经开始生长出新的黑发,被洗得褪色的黄发逐渐被盖住,他的后背依旧是从前那副容易无意识驼背的习惯。贝斯被他握在手中,他微微俯身工装外套的衣袖上装饰用的链条同裤装上的同类装饰碰到了一块。
宋南琛将手指放在贝斯上有些漫不经心的跟上鼓手的节奏,在根音和五音之间来了一段 Walking Bass,那是最为稳妥保险的弹奏方法。这段旋律还残余着尾音,眼尖的成员已经发现了工作室的到来。
陆嘉禾站在远处看得不算真切,好似听闻他们到来的宋南琛身影顿了顿,有些迟钝的放下了贝斯后才转过身。
为了拍摄团体照的一致,Sylvia 已经提前交谈过需要高度统一服装,至少色系这一块得尽量相似。所以工作室面前的是统一的白色系工装的乐队成员们,具备高效办事速度的准备让工作室的成员都十分满意。这样高配合高效率的合作伙伴能够使得拍摄的进程加速,比起那些脾气臭还爱耍大牌脸色的被摄者们,大家显然更加喜欢眼下的合作精神。
Sylvia 走上前去同许时夏交谈,陆嘉禾偏过头将手中的胶卷取出做好准备。
这样的人像拍摄陆嘉禾一向是不打算参与的,感慨的想想距离自己手中相机镜头里出现过人像的时间,也过去了大概一年有余。说来也奇怪,这样的工作室其实并不需要只能够拍摄山水风景的摄影师,不能够给工作室带来任何收益的摄影师本身就是一个累赘。但是在陆嘉禾打算自觉退出工作室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阻止了她的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