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杀我?”身后的人颤着声道。
“嗐,急什么?”左轻侯笑笑,和老友间玩笑闲话一样,“反正我要屠城。”
处理尸体的小兵畏缩着不敢近前,他昨晚奉命去处理尸体,看见那一宅子的诡异干尸,吓得一晚上都没合眼。可一晚上悄无声息地坑杀屠城,如今尸体太多,他需要请示如何处理。
其实,随军对左轻侯想敬大于畏的,毕竟要不是左轻侯,他们此刻应该都已经喝了毒酒一命呜呼了。传消息的细作也被她轻松揪了出来,被拴在猪圈里活生生地喂了猪。但这样的铁血手腕,再加上老少妇孺全在屠城之列,多少会让人胆寒。
小兵自己给自己打了几次气,他才硬着头皮进去,低着头就把情况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怕我?”温柔的女声从上面传来,小兵确实有点发怵,感觉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摇摇头,道:“将军英武,一人识破刁民奸计,是我等小兵可望不可即的。”
女人笑了起来,道:“不怕我就抬头回话。”
反正将军对敌人手段残忍,对自己人可是宽和大度的。小兵一咬牙,抬头看着坐在正中央的将军。
女人长发如瀑,顺着肩头一路蜿蜒到了地毯上,绝美的容颜没有一点行军风餐露宿的痕迹,更别说昨晚刚刚经历了的那场生死攸关的鸿门宴了。
小兵一时有些看呆了,回过神后讷讷道:“属下就是想问那些尸体如何处理。”
“烧了堆肥,埋到地里。也算他们这一身血肉有始有终,报了吃五谷杂粮的恩。”这样富有哲理的话,从昨晚下令屠城的左轻侯口中说出来,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小兵应了,临走时左轻侯抛过来一沓纱绸做的面巾,道:“焚烧烟尘大,叫将士们注意身体,之后的仗更苦,可不能先雷倒了自己。”
拿着手中官宦贵族才用得起的面巾,小兵心中五味杂陈,最后他郑重地把面巾放进自己的怀中,恭敬道:“多谢将军,将军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嗯。”轻轻地落了下来。
夜里,左轻侯一人逛到了伤兵营,她先是把自己身体里源源不断的生命分给了几个濒死的伤兵。看他们性命无余,又和将士聊了几句家常。
趁tຊ着夜色,左轻侯才走到后山,把手埋进土壤中,不多时,一株株小巧的嫩芽从土中钻出来,如洪水一般蔓延了整个山岗。
她也变回了之前的模样,仿佛精气被抽走了一些,不复之前的光彩照人。她指尖一点,最近的一株嫩芽瞬间抽条长大,然后鲜艳欲滴的朱颜热烈绽放。
不肖几年,所有的耕地和空地就会全部种上朱颜,人的欲望会让朱颜越长越多、越长越快。
她躺在那片朱颜嫩芽上,忽然就想起了她刚把朱颜带回来的时候,她忙了一整天,却不敢躺在刚栽好的朱颜上,而是躺在一旁的田埂上,想象着这种花怎么样能换出那么多钱。
想着红艳艳的花换成了金灿灿的麦子和闪闪的银子,她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那种后世人提到她就会磕三个响头的大善事。那样江林致脸上也有光,不用再被她说成“泥猴子”了。
她现在倒是不用一株一株地载花了,但她比那个时候累多了。
想着想着,后背的伤口隐隐发痛,左轻侯抬起了胳膊,把小臂压在眼睛上,闭目养神起来。
还没等休息够,江尽挹的海东青就飞到了她的手上,焚烧尸体的烟雾让月色都有些阴沉,她带着信回到营帐中。映入眼帘的称呼就让她浑身不自在:
阿姐亲启:
边境一切如常,主力已被拖住,近日无法脱身到西南方支援,阿姐尽可放心攻城略地。再者阿姐神机妙算,以金易粮,敌军现下粮草不足,难以为继。只是实在担心阿姐身体,缴获几瓶断续膏,望阿姐珍重。还有一束白花,路过时挺香的……
信都没完全展开,落款都没看见,左轻侯就合上信封,把信中的干花放在一旁,解下海东青背上的包裹,也丢在一旁。给海东青丢了一块生猪肉过去,道:“你主人真是有病,让你驮这么沉的东西来,不怕累死你。”
海东青没有听懂,咕咕地叫了两句,就开始腿喙并用扯肉大快朵颐了起来。一块不够,海东青又歪着头看着左轻侯。
左轻侯无奈叹了口气,又丢给它一块小肉,道:“公私不分,感情用事,真是什么样的妈生什么样的儿子,你说是不是?”
海东青当然听不懂,歪着头又咕咕两声,见再没肉了,就飞到了房梁上。
左轻侯无法,提笔给江尽挹写信。她本就是要借江尽挹打掩护,才能以奇兵突袭吴国西南部,她的目标从来都是蜀地,只要有了蜀地,他们再也不用被粮食威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