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陆环堂忽然听见了远处有细微的声响,他用远望镜网城外看去,远处的吴国城池没有半点异动,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城内的,他走到城池另一百年往下望,就见张万春拿着锄头筛子在自己筛土里的沙石。
虽然无语,但也在意料之中,陆环堂走下城池,递给他水袋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干呢,你这样明天哪还有劲。”
自己的手套太脏,张万春摘下脏手套,只见掌心都破皮出血了。张万春却被冻的没有一点感觉,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多谢陆骑尉,完手脏,一会回去喝吧。”
“就你自己干,其他人呢?”陆环堂把水袋递到张万春嘴边,喂他喝水。张万春也不客气,一口气喝了一整袋,才傻呵呵道:“他们是伤兵,少干点就少干点。再说我提的意,也该做点表率。”
怕不是做表率,而是底下人怨言多,不愿好好干。他在这想以德服人呢。
陆环堂虽心中冷嗤,但面上还是装得热络,道:“你要是累倒了,他们更不干了。快,完以上级的身份命令你回去休息,一会儿给你送个药,让那些不愿干活的人看看你做了多少。”
张万春连连摆手,真心实意地推辞着。
可陆环堂却是真心实意地做戏,看李将军今天的反应,大概是也拿这个张万春没有办法。琢磨着这样心思单纯的人,不如与之交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挡枪。
张万春自然不知道陆环堂怎么想的,感动地接受了他的好意,临别时还信心满满地最陆还堂道:“陆骑尉,都说万事开头难,但有你们这些人帮忙,开头也简单了很多。”
陆环堂被张万春满是星光的眼神弄得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煽情的话语,回过神来赶忙笑了几下附和,便回自己的营帐了。
大概是许久没碰上这种天真的蠢人了,陆环堂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最后他披衣挑灯,在一月一次的家书中给江林致完完整整复述了张万春的事情。
有了诉说的人,陆环堂瞬间觉得自己那些别有心思的举动也合理了,撂下笔就安然进入了梦乡。
田地随着张万春的热情被一点点地开辟出来,那些伤兵最开始确有怨言,不过领队那么拼命,他们糊弄人的本事便不会放在明面上。大家和和气气,也能过得去。
不多会儿,边境士兵就收到了一月一度的家书物品。
江林致寄来的包袱永远是最精致的那个,齐耳和几个副官看着那个绣着祥云暗纹的包袱,打趣道:“瞧瞧,人家陆贤弟的家人上心啊,看看我这粗麻布包袱,啧,不一样哟。”
“齐兄这眼力见也不如以前敏锐了,这样的花纹,肯定是姑娘送的,陆贤弟可没和我们哥几个说啊,见外了啊。”另一个附和着起哄。
三言两语中,陆还堂被一众需要点甜头的大头兵捧了上去,赶忙解释道:“这是我之前的主人家寄来的,少从这胡扯。”
“胡扯?你小子敢说没那个心思?”齐耳凑近,勾着他的肩膀,“你要是没这个心思,便把姑娘介绍给我们,哥哥们这把岁数还没成家立业呢,急得很。”
一番言语轰炸,陆还堂被搞得头大,赶紧把包里的旱烟草分了分,大家这才放过他。
包里除了那封信,其余的都是初春要用的东西。陆环堂有些迫不及待,拿着信就往回走。只是还没走两步,陆环堂就被叫住。
“陆骑尉!”远处的小子大口喘着白色的雾气跑过来,倒是有点像村口颠颠跑来的小土狗。
陆环堂无喊道:“慢点,我不会跑的。”
好不容易跑来了,张万春把胳膊一样长的一串腊肉伸到了陆环堂的身前,扶着膝盖粗喘着:“这是马肠子,你晚上饿就加个宵夜。”
随国粮食价贱,肉虽也充足,但tຊ马负责贸易运输或征战,也是个稀缺品,马肉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张万春丝毫不提马肉的金贵,就这样大剌剌地把东西塞给他。
手中的信忽然有点烫手,烫地陆环堂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羞赧,不动声色地把信塞进包袱里,拿出一盒上好的护手油,道:“知道你不抽旱烟,我给你留了一盒护手油。”
张万春的手因为劳作经常裂口子,军中都是些粗人,裂了涂点蜡烛里的猪油,凑合凑合也就过了。但疼是真的疼,尤其是冬日里一弯一曲,刚愈合的口子又重新裂开。所以这份手油对张万春这种心思细腻的人来说,比千金都贵重。
那盒子的内嵌都是青玉,一看就价值不菲。张万春立刻就觉得自己的马肠子不够格,恨不得把包袱里所有的东西给陆环堂。可其余不过是些自己用的东西,实在拿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