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刚踏进巍峨的大殿,后脚便听见一个声音,“哟,换人了?”
那声音似乎是个定身咒,冷却了陆环堂全身的血液,他想装听不见,带江林致入座。
可江林致已经转身了,她冲那如大红芍药娇艳的女人施了一礼,道:“好久不见,郡主容貌更甚从前。”
来人是南阳王的独女,京城第一美人—南锦屏。几年前有百姓把江林致与她比肩相称,闹了好大一场不高兴,因此郡主也就记住了江林致。后来南锦屏的未婚夫竟转头悔婚去追江林致,这梁子结的就更大了。
毕竟再唯才是用,戴乌纱帽的和卖货的,终究是隔着人定的那几道教、几条流。后人拆了前人定的东西,不知道要摔着多少架子上的人,越“上层”的人,自然越生气。
情有可原嘛。
江林致表示一万个理解,也没在乎南锦屏的阴阳怪气,道:“灵均有事忙,这不派了一个新人跟着。”
南锦屏嗤笑一声,看清了跟着的人,更加得意了。她绕了江、陆两人一圈,笑着盯着江林致,道:“之前不是能把男人迷的神魂颠倒嘛?怎么这次用我用过的男人?”
陆环堂正是与南锦屏春风一度,才拿到了那个官员举荐的令牌。这是摄政王知道,江林致自然可以查到,所以她没有一点被羞辱的感觉,故作可惜道:“哎,还是郡主命好,天生享福的命,牛乳用来沐浴,蜀锦用来擦脚。这么厉害的脑子和功夫也就配成郡主的入幕之宾。”
这话里的讥讽之意挡也挡不住,南锦屏再娇蛮,这点暴殄天物的意思还是能明白的。她扫了一眼江林致的席位,坐下捻起一颗硕大的樱桃,冬日的樱桃,二品以上的妃子都不一定能吃到,这显然是逾矩的东西。南锦屏笑道:“自然不如你啊,你物尽其用,用到他们死。要不怎么有如今这一身富贵和樱桃吃?”
陆环堂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见江林致并不在意他与南锦屏那一段,他并没有松一口气,心中反倒堵得慌。
江林致忽然绊了一下,弄撒了一盘樱桃,顺带碰掉了南锦屏手里那颗。
咕噜咕噜的樱桃滚了一地,宛如上好的红宝石洒在金匣中,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宫人立马上前收拾。江林致道:“无妨,洗洗还能吃,我个商人不在意这些。”
皇帝下首的摄政王冷冷地扫了一眼那宫人,继续与那些官员寒暄。
陆环堂注意到了那宫人手脚实在麻利,看公演还没开始,便跟了上去。
那宫人绕了好大一圈,最后把那樱桃扔进了大殿周围的火盆中。完好的上等水果不按吩咐端回去,下人不趁机分了,也不扔泔水桶里,而是扔火盆里,着实有点意思。
心中有了答案,陆环堂快速回去,见已经有人上了新的水果—是普通一点的杨梅。趁皇帝还没到,南锦屏吃了好几个,有挤兑了江林致几句,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席位。
江林致递给陆环堂一个杨梅,似寻常聊天一样问道:“扔了?”
“扔到火盆里了。”
江林致叹了口气:“可惜啊,那么好的樱桃,只能等来年夏天了。”说着她斟了一杯酒遥遥敬了摄政王,看着摄政王脸色黑了,她才笑着饮下,对陆环堂道,“以后对郡主客气点,你今日失礼了。”
是了,他今日因为怕江林致心生嫌隙,都忘了给南锦屏行礼。今日要不是南锦屏,江林致现下已经中毒了。
随着一声“皇帝驾到”,殿内的人全部归位跪地。
年轻的声音从大殿中央传来:“众卿平身。”
起身的瞬间,陆环堂隔着前面数排的人看了皇帝一眼,这个与摄政王分庭抗礼的年轻帝王倒是很有帝王的威严,只是脸庞还是稚嫩,穿着合身的龙袍也有种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宴会便开始了。
宴会上氛围倒是轻松,几场歌舞后,官员们也开始推杯换盏,三两一簇地低声闲话。
有几个摄政王一党的人已经喝高了,在大殿上赛起了摔跤。
摄政王也不阻拦,兴致勃勃地看着,甚至还领头助威。
虽然摄政王手下竞争激烈,大有霍濯那样自利算计的人,但更多的是有能力又忠心的老部下,他们从草莽一步步跟着摄政王到了今天,是摄政王钢铁般的臂膀。
想要瓦解他们,并非一日之功,还是取得江林致的信任后拿到朱颜的秘密更靠谱一点。这样一想,陆环堂倒是觉得被摄政王放弃也不失为一条明路。
忽然,有人坐不住了,毕竟摄政王的人没个正形地在庄严的大殿内闹,实在不成体统。礼部参事张大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来了句,“果然是乡野村夫,不懂规矩,大殿之上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