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山间僻静处许多雾气,不怪江林致看不清。
陆环堂也从没来过这个地方,但光凭刚刚箭雨的规模,后面都追兵必不会少,带着江林致这个累赘会缺,只有死路一条。脑子里迅速回想地图上的标志,片刻后,他果断道:“小姐,你信我吗?”
“信!”江林致没有片刻犹豫,大喊道。
“跳!”陆环堂用马鞭圈住了江林致的腰,带着她跳了下去。
还好,常年的积雪已经一层层地冻成了冰壳,他们顺着冰层翻滚下去,最后跌进了冰水里。
好不容易找到了岸边游进去,江林致立刻没了力气,面朝下趴在湿冷的地上。
劫后余生,陆环堂躺在地上粗喘着,却轻笑出了声。
可等他侧头去看江林致,顿时笑不出来了。只见江林致和一个水鬼一样趴在地上,背后的衣服红了一大片。一支箭从肩胛骨下方斜插入了江林致的背后,穿透了肩膀,估计是刚刚从崖壁滚下来的时候扎得越来越深,看样子肯定伤到肝脏了。
她竟什么都没说,被追杀时情绪那么高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秋猎,把他的紧张都冲没了。
细算下来,她撑了一炷香的时间。
真是大意了!若江林致死在这,他这半个月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他也会落个保护不利的罪名。
陆环堂气得翻身起来,轻轻合指,把箭羽夹断,把她背在背上,一手按在江林tຊ致的神阙、七海两穴给她输送着内力,一边往最近的一个村落赶去,给她找大夫。
关山村平日里一直安宁祥和,今日却格外热闹。
村东的李寡妇消息最灵通,她见向她打听事的人越来越多,才开口道:“来的是一对小兄妹,嚯,恁是没看见两人长得那叫个俊啊,要不是那男人背着剑,俺还以为俩姑娘呢!”
几个待嫁的姑娘来了兴趣,扒着栅栏门问道:“多俊?”
李寡妇不说了,伸手抬了抬手指,那些人会意,赶忙递上一块黄糖。
李寡妇得了糖,塞进了袖管里,心满意足道:“人进了黄半仙家,恁想看,直接去看看就行,他家篱笆那么低。”
一堆人闹哄哄地往黄半仙家走去,还没往人家篱笆上趴,门便打开了。
出来的人面如冠玉、宽肩窄腰,什么好的词都能用在他身上。
这些乡野人家虽然嘴上形容不出来,可他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反应就是对陆环堂最直接的赞赏。
陆环堂可没空理会这些,他留下自己的玉佩,郑重行礼,“拜托先生照看她。”便策马按照地图出了村。
半炷香前,陆环堂找到了这村中唯一的大夫。他小心翼翼把江林致抱到床上。
一般的大夫不会收有刀伤剑伤的人,怕惹上麻烦,可这个大夫很冷静,冷静到吊儿郎当,仿佛眼前不是个人,是块猪肉。他把江林致的衣服剪开,冷静道:“去打水,给她擦擦身上的血。”
陆环堂赶忙去打了水,还没进门就听见江林致一声痛苦的哀嚎。
他赶忙进去,只见黄半仙气定神闲地给江林致上药,地上扔着一个箭头。
这么快!
陆环堂有些不放心,不过没有流多少血。
黄半仙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摸了摸脉,道:“放心,血没内瘀,你一会拿纱布给她包上,这个位置我个老头不方便,”黄半仙顿了顿,捋了捋胡子,“但伤到了肝,需要一味肉苁蓉,否则她根本醒不来。”
如今也没有其他大夫,陆环堂不疑有他,边给江林致擦着身子边问:“在哪儿能买到?”
“寻常的我这就有,可这姑娘体虚,经脉皆断,需要百年的,这种东西哪能在我们平头百姓手里。”黄半仙翘着二郎腿,像讲笑话一样讲着事实。
“经脉皆断?!”陆环堂俱惊,他诊出江林致没有武功,但经脉全断,这是经历过什么啊。
“断了有些年头了,不是这一箭能造成的。”
陆环堂压下心中的震惊和五味杂陈,又仔细检查了江林致身上有什么别的小伤。目光落在了江林致挥鞭的手腕,果然,骨头已经错位,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垂着。
陆环堂赶忙给她正骨,“咔哒”一声,纤细的手腕又变回原样,“好,给我一个半时辰。”
黄半仙转身去调药了。
江林致很瘦,能很清楚地看见她背上嶙峋的骨骼。血渍褪去后,陆环堂看着她后背的伤疤。
十几年前的那场大乱,她真的是赢家吗?她为什么会经脉俱断?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果他弄明白,这也许是他接近江林致的绝佳机会。
不过当务之急,是他需要就近拿到百年苁蓉,救江林致的命。
若江林致死了,后面都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