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更大的雨裹挟着风刮了进来。
机敏如左轻侯,她转头,如愿看见了站在雨幕里的女人,狼狈、失望。四目相对间,左轻侯抱着男人沉迷情欲的头,笑得妖娆妩媚,“阿姐来了啊。”
樊琪闻言倒也不怵,用力顶了一下左轻侯,似惩罚她的不专心,但还是迅速给她披上了衣服遮住春光,然后用冷漠的眼神紧紧盯着门口的不速之客,咬在左轻侯耳边,“专心。”
江林致大步进来,拽着左轻侯的胳膊就往外拖。樊琪却护住左轻侯,道:“你该清楚的,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不是你的,就不该动。”
江林致还是在拽左轻侯,指甲都要嵌进左轻侯的肉中。
樊琪不悦,刚要动手。谁料左轻侯松开了绕在他脖颈处的手,去推他箍在她腰间的大掌:“忘和你说了,我请她来的。”
在樊琪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左轻侯从樊琪身上退了下来,难堪的粘稠水声让江林致的脸色愈加惨白,她拉着左轻侯就往外面走。
刚拐到西厢外,江林致就给了左轻侯一巴掌,左轻侯也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道:“打我有什么用,这就是马上要与你成亲的男人,多脏啊,多恶心啊。”
江林致按住左轻侯的肩膀,却道:“为了一个你讨厌男人,搭上自己,你疯了吗?”
“可你喜欢啊,口口声声说是利用,那么多人不利用,怎么就利用他?”
“那是我的事!”江林致悲戚地看着左轻侯,大雨冲刷着她,让左轻侯分辨不出她有没有哭,也分别不出如果有哭,是在为自己哭,还是在为左轻侯哭。
江林致抹掉脸上的雨水,道:“没有人比你自己重要,你不该为了这样一个人,搭上自己。”
“我是为了你。”
“那也不该!”江林致更加歇斯底里,“不该,我抢你军功,害你断了筋脉,把你关到这种地方!我也在利用你,如果不是你厉害,我为什么不把你和那些部族里的人一起屠杀殆尽!左轻侯我告诉你,我最该教你的就是你该为你自己活着,不是为了别人!”
说完,江林致转身就走,独留左轻侯一人在大雨中反复咀嚼她刚刚说的话。起码江林致生气是因为她,不是因为樊琪。
挺好的。
在之后就是左轻侯终于养好了身体出来,才发现鼻烟壶并没有让随国变得更好,人们活着,也只是活着。
甚至她昔日那些同袍,不会站队的、站错队的,一个tຊ个都穷困潦倒,甚至成了荒野枯骨。
左轻侯想不明白,明明她一件好事,为什么这件好事看起来更像是场浩劫。
直到她找到了昔日并肩作的副将,他被押在街口的奴隶集市,被当成官奴随意买卖。左轻侯找人脉买下了他们全家。
左轻侯想拽着他去朝堂上质问,质问那些戴着乌纱帽的人在做什么。
可副将却拦住她,道:“不用去,没用的。”
“什么没用!怎么没用?你为随国征战多年,他们凭什么这样对你?”左轻侯激动道。
可副将用那苍老得全是疤痕的手拽住左轻侯,平静道:“因为我也卖过鼻烟壶,我也夺了百姓的田,你看到的那些,我都有参与。”
无论他们站在哪一边,他们谁都不是无辜的。
左轻侯给了那副将很多钱,可他只拿了十两银子,走之前,他拍了拍左轻侯的肩膀,道:“不是你的错。”
左轻侯没说什么,她不怨任何人,但也不能放过自己。
人是她一个一个找齐的,姓祁的、姓张的、姓李的,有人拜将封侯,有人沦为草莽,但好在他们的心是一样的,都是想烧毁朱颜花。
朱颜花田都有官兵看守,他们制定了一套极其严密的计划,可左轻侯还觉得不够,自己如今能提刀了,但是体力还是远不如前。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桌上收缴来的鼻烟壶,心中有了决断。
计划前一晚,她去了将军府,江林致和樊琪不在,她偶尔会逗江尽挹玩。今日她去见江林致,心中还是格外忐忑的。
她会不会见自己?她会不会不想和自己说话?她会不会……
直至太阳西落,江林致才骑马而归,她看了眼左轻侯,默默叹了口气,道:“进来说吗?”
“不了,”左轻侯摆手,江林致怀中塞了个小匣子,匣子里是左轻侯这么多年的地契房契,还没等江林致问,左轻侯继续道,“我想去其他地方散散心,大概不回京城了,这些东西我也用不到,就交给你了。”
“你要去哪儿?”
“还不知道,随便逛逛吧。”左轻侯说得轻松,可在江林致眼中就是不想和自己说清楚,故意来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