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了马车,江林致让左轻侯躺在自己怀中,道:“阿姐会护你一辈子的。”
“也会护樊琪一辈子吗?”即使知道答案,左轻侯还是问了出来。
“你与他不一样,不用和他争。”江林致轻声承诺。
左轻侯不想继续听她解释,她缩在如母如姐的怀中,和之前一样,慢慢闭上了眼眸,道:“我想吃胡饼。”
用随国自己的麦子,做出来的胡饼。
左轻侯刚刚看见随国那大片的麦田也被割尽了,大概这是最后一茬麦子了。
可江林致不知道左轻侯在想什么,她想把事情说清楚,于是轻声道:“他没有退路了,他只能在我身边,你要信他。”
左轻侯没有回应。
江林致自顾自道:“我们马上要成亲了,也是为了……给皇帝这个把柄,让他放心。”
左轻侯慢慢松开了袖子中紧攥的双手,她又往江林致怀中拱了拱,似乎想钻进她的怀中,让她荫蔽着她。
“好。”微末的一句,散在了两人交错的呼吸间。
左轻侯就在离主厅最远的别院住了下来,她在院子里种了许多麦子,天天和农民一样劳作,日复一日。
就算樊琪主动来挑衅,她也不再接茬,像看戏一样扫他一样,然后埋头继续数着自己的小麦苗。
直到一日樊琪扶住了左轻侯差点打翻的水桶,她才终于对樊琪说了这一个月的第一句话:“樊琪,你喜欢我对吧?”
喜欢是她在画本里看到的,是她从江林致那感受到的,是她吃麦子时从眼中芸芸众生看到的。喜欢分很多种,她对江林致的喜欢,绝对不同于樊琪对她的喜欢。
明明是一个极其隐秘难堪的心思,可当樊琪望进她那双幽绿如翡翠的眼睛里时,他说不出嘲笑她自作多情的话,索性把这扭曲的心思摆在她面前,让他与自己一起煎熬难堪。樊琪咧嘴恶劣一笑,道:“是啊,我喜欢你。”
“真恶心。”左轻侯如实评价,接着从他手中夺过水桶,仿佛他拿过的东西都分外肮脏,她用力扶着水桶给麦苗浇水。
这句话戳中了樊琪的反骨,他话语越来越歹毒,“还有更恶心的呢,我每次和她上床的时候都是想着你,才下的去嘴。只要有你在旁边,我就特别兴奋,你阿姐跟着也……”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樊琪的话。
樊琪顶顶腮帮,冷笑着继续:“她也跟着……”
“啪”,又是一巴掌。
即使左轻侯的表情再平静,樊琪还是能看见她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似要将他烧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跟着享受。”
两个倔种,就那样互相挑衅、撕扯,彼此头破血流,还要按着彼此的伤口继续较劲。
“咚”,左轻侯直接抄起空水桶砸到了樊琪头上,樊琪也不反抗,躺在地上,任由她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可找朱颜花时左轻侯几乎搭进去一条命,她如今早没了昔日的健壮,她如今的力气与他而言,不过是挠痒。
一下一下,左轻侯咬着牙,就算力气不大,但还是砸地他tຊ头破血流。
江林致回来时就看见这血腥的一幕,若不是她让人把左轻侯架开,赶紧去看樊琪的伤势。
樊琪的伤看着实在吓人,不知半月后的婚礼上能不能痊愈。饶是江林致脾气再好,也不禁吼道:“你发什么疯?不是好好的嘛?”
“是他不要脸,是他惹我在先。”左轻侯同样吼回去。
“什么事?啊?能有什么事?”之前左轻侯和樊琪一样不对付,无非都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能有什么大事。
若左轻侯没有读那些书,她就和盘托出了,可书上的东西给了她尊严,也给了她无用的礼仪廉耻,她说不出来,她知道说出来她和江林致都万分难堪,只有樊琪得了便宜。
她和一只幼师一样粗喘着瞪着樊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沉默,无异于印证了江林致的猜想,江林致怒道:“把她送到南锣巷的宅子里,看好她,不许她出来!”
左轻侯从没被这样对待过,在她万分厌恶的樊琪面前,她不该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可她忍不住,她紧紧看着江林致给樊琪擦伤口的背影,眼泪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江林致在左轻侯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只是片刻,她就再也看不清这个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给她穿衣,手把手叫她写字的人了。
这样的左轻侯只有在江林致面前才能见到,可他没有丝毫挑衅她、赢了她的喜悦,他慢慢垂下眼,道:“抢了她的东西,我也有错。”
南锣巷的宅子常年无人居住,没有一点人气,即使快到夏日,左轻侯还是缩在被子里,睡得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