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新华从凳子上下来,假装板起脸:“老太太!您要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抬眼一看,老太太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他心又软了下来。
“您别那么想,就把我当儿子不就得了嘛,我妈死的早,正好缺个妈不是。”
说完,许新华也不管老太太拦着,起身去了卧室,把脏衣服敛敛,一股脑塞进了洗衣机。
兜里突然传来震感,许新华停下手中的活,接起电话。
“喂,快说,干活呢。”
“师父,不忙的话,赶紧来趟福地小区”
“啥事,还得我出马?”
“死人了。”
“死人了就得我去啊,你现在可是大队长,还有你搞不定的?”
“哎呀,师父,您就快来吧,每次都得三邀六请,怎么越老越懒了呢,可真是。”那边挂了电话。
“嘿,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敢训师父了,踏实过个周末都不让!”许新华小声骂了一句。
不急,他琢磨着,从出现场到法医勘验,没有半天搞不完,他都55岁了,早就退居二线,多少年没出过现场了,有什么重要的事非他不可?不管她,洗完这锅衣服再去。
洗衣机也是许新华给买的,老太太不会用,就是个摆设,每周都是许新华过来帮忙。
滚筒开始旋转,水流从上而下冲出。听着这水声,不知怎么,许新华就想起石老太太儿子和儿媳妇死的那天,那天的雨可是大的很。
当时的石老太太还只有60多岁,浑身湿透,踉踉跄跄地跑进公安局,一进门就撕心裂肺地喊:“快来我家看看吧!”那天正好是许新华值夜班。
一转眼,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了。
思绪正在飞扬,裤兜再次震了起来,又是白宁宁。
“给您15分钟,再不来,我就去马局那投诉你。”
“哎不是,怎么就缺我不可啊?”
“连环杀人案,就一点兴趣都没有?”
许新华略一思索:“和哪个连环了?上个月那起?”
“不确定,只是我的直觉,但是,哎呀,这不是急需您过来帮我参谋参谋。”
许新华抬手看了下表,清了下嗓子:“咳咳,请人就得有请人的态度嘛。”
“晚上喝酒。”对面很干脆。
“在那等我,10分钟保证到。”
许新华走出卫生间,告诉石老太太,洗衣机洗完后不用管,等他回来,就匆匆离开了石家,车子一溜烟奔向了福地小区。
案发现场位于福地小区2号楼12层一户住宅,许新华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警戒起来,门外有个人正坐在地上大声嚎,一问,原来是房东,人死在这里,好好的房子成凶房了,怪不得这么伤心。
套上鞋套、手套,许新华拉起警戒线,一弯腰进了房间,往里走,可以隐约看见卫生间地面躺着个人,法医和痕检正在里面忙碌。
白宁宁一个人站在客厅一角,穿着一件大白T恤,头发随意笼在脑后,少了平时穿警服的飒爽,多了一些慵懒,显然,是临时匆忙赶来的,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新华走过去,拍了下白宁宁的肩膀:“来,讲讲,为什么觉得是连环案?”
白宁宁抬头看了眼,见是许新华,又重新低下头,手指敲着太阳穴:“我在想,怎么会那么巧呢?都是酒后溺亡。”
“就这?”
“啊,就这,我只是始终对上一起案子有疑虑,觉得他们有一些相似点。”
“上个月那个溺亡事件……不是已经定性为意外了。”
“是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意外,但并不代表就一定是意外。”白宁宁叹了口气。
***
上个月月初,一具尸体出现在东海滩,东海滩位于深州的东部,是一处野滩,海岸以礁石居多,并不适合游玩,所以往常很少有人到这边来。
尸体被海水冲上岸后,一对户外摄影的情侣在晨拍时发现了异常,随后报了警。发现时,已经出现了巨人观。
高度腐败的尸体导致的结果就是,死者身份迟迟无法确认,因为可辨别的特征全部腐烂没了,而且体表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痕迹。
半个月后,警方才在最近申报的失踪人口中,确定了死者名叫段亮军,今年37岁。
段亮军不是深州本地人,在深州没有亲戚,所以他的失踪一开始没有引起注意。
直到一周过去,段亮军的一名工友才去报了失踪,那个时候,段亮军的尸体已经被发现好几天了。
据这个工友所说,段亮军平时居住在工地的宿舍,但这个人好赌又好喝酒,经常夜不归宿,所以一开始他们都没当回事,直到迟迟联系不上,才发觉不对劲。
法医在工地宿舍提取到了段亮军的头发,从中检测到DNA,与海滩男尸比对成功,总算确认了尸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