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他不用再想念任何人。
他把花碎拢作一堆,拨进池塘,抱起图纸回去,告诉霍川樱不要再擅自进他的房间。
他从来不曾对霍家人说过任何重话,霍川樱愣过之后,大发雷霆。他在书桌前整理归置,等她发完脾气,他也把书桌复原完成,推开门请她出去。
霍川樱摔上门,把他推到墙上,厉声质问,“你是不是拎不清?我才是养你的人,你应该感谢我,怎么能对我发脾气?你不知道该恨谁?骗你的是谁?利用你的是谁?把你用完就踢的是谁?都这样了,你还把那个疯丫头的破花当宝贝?”
他说:“我知道,多谢你替我扔掉她的花。”
霍川樱气走了,他去花园池塘边透气,霍山柳在黑洞洞的蔷薇花丛下里叫他:“霍止,你过来。”
他走过去,霍山柳劈手给了他一耳光,“你卖乖给谁看?”
他擦掉嘴角的血,说:“你。”
霍山柳又抽了他一巴掌,把他拽着领子拉到自己跟前,“你有没有脑子?老爷子为什么由着他们俩斗?为什么这么逼你?你真以为我和你爸妈那是意外事故?”
原来霍廷对他疏离冷淡,是让他有机会磨出刃。和舒澄澄一样,霍廷也对他另有所图。
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没有资格惺惺作态。他的故事里本来就不应该有舒澄澄,她是意外插曲。
当晚霍止吃了两颗安定,没有再失眠,耳鸣消失了,他也很快就重新变回一台没有纰漏的精密仪器。
浴室光下,舒澄澄黑白分明的眼瞳望着他,很轻地说:“我不该利用你。今晚是我不对,当时也是,应该早一点对你道歉,但当时我……很糟糕。”
她知道这是个廉价的道歉,果然霍止听完后垂眸思索一阵,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
他把门拉开,示意她走,“清理完了,去睡觉。”
舒澄澄回到阁楼上,尝试入睡,最后看时间已经很晚,她去霍止书房里偷了半颗安定喝掉。
这种药她也吃过,那时舒磬东刚坐牢,对她说了那番话,说她把自己家作没了,说她该去看心理医生。她当时没反应,到了晚上才睡不着觉。
舒磬东其实说得很对。
她是个怪胎,缺乏情绪,也缺乏感情。陈傲之会死,至少有百分之一的理由是她不那么值得留恋。
她只爱过陈傲之,但没什么章法,只会把她护在身后,别的话一句都不会说,也不想说,以至于看起来关系也不是那么如胶似漆。陈傲之死了,她才开始后悔,她应该缠着陈傲之每天说一千句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再后悔都有点迟,后来再也没人能让她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有在逢场作戏、盖楼数钱时心跳才能加快一些,感觉自己像个活人,至于别的事,比如被几次三番开除、被谭家父子整、被付宁摸腰,她是的确不生气。
她唯一擅长的事就是伤害别人,霍止是其中最无辜的一个。
第29章 建筑学启蒙(1)
舒澄澄勤劳工作了一阵。
影立那边,经过上次的尴尬后,付宁暂时“休假”,温嘉瑞派了别人来对接,确认方案、核对预算,她没有白得罪人,这笔单子进展很顺利。
东山项目则还在大前期,有大量的细节要排布,她紧赶慢赶,还是拖稿两次,霍止没有催,也没有说“不想干就别干”。应酬也很少,至多一起吃工作餐,没滋没味的披萨沙拉摆一桌子,她拿最左边的,霍止拿最右边的,都不必交流口味。
相敬如宾也不过如此,堪称人人都梦寐以求的甲乙方关系。
但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这天开会开到一半,同事们去吃午餐,舒澄澄不太吃辣,听说是重庆火锅,索性没去,到东仕楼下的花园去晒太阳。
彭丹尼也不吃辣,跟她分了盒三明治,又一起点了咖啡,等咖啡的功夫,舒澄澄分他一根烟,彭丹尼抽不惯爆珠,凉得直打喷嚏。
舒澄澄随口问:“你房子找好了?”
彭丹尼点头,“找到个不错的复式,中介很靠谱,你需要介绍吗?”
他说得舒澄澄的确有点犹豫。
她本来觉得只是在东山客住一阵而已,反正她铁石心肠,跟那么多人逢场作戏过,但天一亮也没几个记得名字。
可是霍止终究不一样。
今天她起床早,出门时霍止正在书房里打印图纸,打印好,打开牛皮纸信封装填,有力的手指牵住棉线,缠绕、封紧、收尾。
见她盯着看,他问:“怎么?”
她摇摇头,边下楼边喝水,还是嗓子眼发干。
霍止摆弄那个牛皮纸信封的几秒里,她满脑子都是霍止把绳子绕上她脖子的情景,牵引、环绕、打结,然后他会让她自己抓住绳索,她会抬头看他,也许鼻尖会蹭到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