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客27号(212)

不满忿忿埋在心里良久,蛀虫和红眼怪终于把矛盾闹到了老大面前。

那三个人不想在人质面前露怯,吵得不大声,在雪地里听,嗡嗡的像蚊子叫,可以当背景音。

霍止把扫帚插在雪人身上,和舒澄澄站在门外观赏劳动成果:胖乎乎的雪人,跟舒澄澄差不多高,戴着毛线帽和红围巾,舒澄澄还在它脸上抹了一点红奶油,雪白的脸蛋子也红扑扑的,特别可爱,可惜没有手机能拍下来记录。

舒澄澄贱嗖嗖地朝门里喊:“霍老师给你们加一万,手机给我用一下行不行?”

里面静了静,阿列克谢叫他们回去。舒澄澄冻坏了,缩着脖子往屋里走,霍止走在她后面,插着口袋笑,“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挨揍了。少说几句行不行?”

舒澄澄说:“不行啊,你还不知道我吗?少说一句都能憋死。”

她闯进门烤火,霍止随后进屋,摘下湿透的手套搭在炉子上烤。那三个人接着开罐头做饭,好像没什么争议似的。

但挑起矛盾的人心知肚明:秩序已经被打破了。三个人里有两个希望这笔钱只有两个人分。

这天晚上,偏僻的小木屋第一次迎来不速之客。

晚上十点多,天黑透了,有个长得像圣诞老人的老头子敲门,说住他民宿的客人退房了,他来打理屋子,要走的时候经过这里,结果汽油不够了,问他们能不能分他一点汽油。

屋里灯亮着,门也开着,所以他是直接直接站在门口敲门的,里面三个毛子,两个中国人,都回头看着他,各有各的紧张。然后老头子看见放在床上的手枪。

俄罗斯新闻里常有金毛大爷扛猎枪跟黑熊干仗的离谱事件,让人对这个国家有一些误解,以为满大街都是带枪的毛子,但其实当局对手枪的管制相当严厉。屋子里的五个人看起来像拼团旅游的年轻人,但有了这把手枪,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老头子脑子很活泛,不想惹事,听安德烈说没有汽油,立刻走了。

安德烈抽着烟,等人走了几十米,慢吞吞站起来,拿起手枪往口袋里一揣,就要开门出去,往常懒惰的谢尔盖今天却不甘示弱,说了声“我去”,把安德烈拉回来,自己出了门。

谢尔盖打定决心要压着他。安德烈站在门里,脸色狞厉。

过了好久,外面传来一声枪响。

舒澄澄差点就忘了这些人手上全是人命。这时想起谢尔盖说“弄了几个韩国女人”时轻松的语气,当下意识到谢尔盖是去灭口了,就因为老头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就把命丢了。

她整个头皮都是炸的,冲上去用力拉门,没等其他人动她,霍止快步走来,把她拖回去,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在这闹。她定定神,接着吃饭,霍止给她倒了小半杯伏特加,她端起来喝光,没等谢尔盖回来,她就趴在床上睡过去了。

这晚午夜,她脖子里吹进一股风,凉凉的,是开门时刮进脖子里的。过了几分钟,她翻过身喝了口水,暗暗的灯光正洒在小屋里。

外面寒风撕扯,门已经被关上了,另外两张床和地上谢尔盖的床铺都空着,屋子里只剩下她和霍止,还有阿列克谢的监控。

她把头藏在被子下面,小声叫:“霍止。他们出去了。”

霍止也还没有睡,把食指放在自己嘴唇上,示意她再小声一点,轻声说:“今晚会有人出局。”

三角其实是最稳固的结构,不论少了哪个,都会变成两点一线,线条可比三角脆弱多了,如果线条两端都有自己的主意,那这条线随时都会崩断。

舒澄澄隔着半个屋子跟霍止说悄悄话,“赌不赌?”

霍止翻个身面对她,目光灼灼,“赌。你赌谁会留下?”

“安德烈。”她说。

阿列克谢从感情上重视谢尔盖,但她也当过小老板,她知道老板是这样的,就算再重感情,也得取悦干活的人,放着一个尸位素餐的人在团队里,是在带大家一起自杀。谢尔盖就是那个祸水。

以前他们也常常这么赌,因为霍止总考第一,舒澄澄的爱好是跟霍止赌谁考第二,如果她赌赢了,那上床的时候她要在上面,如果她赌输了,就在小旅馆里耍赖,坐在床头说他记错了。在小破屋子里,霍止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笑了,笑得就跟特级教师看到优秀学生自己解题似的,“那没得赌,我也赌安德烈。”

“为什么?你才认识他几天?阿列克谢其实不喜欢他。”

霍止说:“你刚才睡着了,没有看见。谢尔盖回来的时候瘸了条腿,被猎枪打的。”

原来那老头车上带着猎枪。安德烈顺手就能干掉的小活,谢尔盖抢着去干,结果把自己弄废了,阿列克谢不会再保他。他们这帮人会如何处置一个彻底的拖油瓶废物,很好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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