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似乎跟舒澄澄有关,她一时没拿捏准该用哪副面孔装模作样,暂时保持缄默,“嗯……”
厉而璟想起她才认识霍止不久,解释道:“哦,他以前在榕城读高中时有个女朋友,后来分手了,他回了苏黎世,又去慕尼黑读了大学,我们都以为他翻篇了,结果他第二年过完春假又跑回了榕城,什么女朋友这么难分?都这么多年了还……”
舒澄澄心口轻轻地撞了一下,脱口问:“他回去过?”
厉而璟猛地捂住嘴,“哎呀,这事只有我知道,他也不知道我知道,是那会我在慕尼黑玩,偷他的烟时不小心看到他的护照来着,你别告诉他。”
厉而璟如厉而川所说,瓤里是个清纯笨蛋,恳切地求她不要告状,真像个落难的财阀公主在苦苦哀求。
舒澄澄答应保密,回到餐厅取了吃的,打车回东山,开到半山腰,她又说:“停在这吧。”
她有点晕车,想吹吹风,爬山路上去。
手里的面应该已经坨了凉了,可以扔掉,她走到垃圾桶跟前,却也没扔,对着可回收和不可回收标示发呆。
直到邻居的西瓜皮头小孩来扔垃圾,对她说:“阿姨,让让。”
这小孩见过她几次,每次都故意叫她“阿姨”,就像对暗号似的,故意想让舒澄澄跟他吵一架,放在平时,舒澄澄会不厌其烦地纠正他“叫姐姐”,但今天她半天才缓过神来,向后让开。
小孩察觉她表情有异,“你怎么了?”
“好像被骗了。”
“你长得也不像会被骗的人啊。骗了多少钱?”
没骗钱,只是霍止说他没回过榕城。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扼着她的喉咙。
但是,霍止走之后的那一年分明乏善可陈,舒磬东被她送进去了,咏萄也走了,高考也错过了,她找到个遥远的寄宿学校复读,再出来的时候都是填完志愿后的盛夏了,别说厉而璟有可能看错了,霍止就算是真回过榕城,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归根结底,是因为她骗人骗得太多,防备心太强,心眼苛刻又小气,因为一句话,就本能地炸起满身芒刺。
舒澄澄最后也没记得扔面,提着餐盒回了 27 号。
霍止听她说碰到了厉而璟,也就理解了为什么面会坨,“小璟话多,下次不用理她太久。”
她说:“面坨掉了。”
霍止在鸡腿肉上撒上酱汁,挑出她碗里的生番茄,然后把面放到自己那边,事无巨细。
舒澄澄想起傻人有傻福的老刘,决定向他学习。刨根问底也许是揭人疮疤,算不上智慧。
总之,现在她已经离开榕城那个鬼地方,住在光明的东山客 27 号。
但本性作祟,雾里看花的不坦诚像只没落地的靴子一般悬在那里。
晚上她和霍止看电影,好像是《色戒》或者什么的,舒澄澄没看进去,心不在焉,霍止问起,她说:“这是删减版啊。”
霍止拍拍她,让她放开遥控器,打算换个完整版。她躲开霍止的手,坐到他腿上吻他。
她吻得很卖力,但霍止的回应不太热情,他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不高兴就去睡觉吧。”
“你不问我为什么?”
霍止把电视关了,“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你当然可以有秘密。”
他在责怪她不坦白,不诚实,擅自不高兴。舒澄澄也责怪他视力太好,她本来活得云遮雾障的,但偏偏在霍止面前放下了防备,她在霍止眼里太透明,而霍止太不透明,犹如审讯室的里外双方,高下立见。
她松开他就走了。
不愉快比预想中来得更早,她气哼哼地回阁楼住,早上各自出门上班,她正困,借故偷懒没跟他说话,霍止看见她包里乔衿给的半盒烟,也没管她。
舒澄澄下午去东仕开会,正巧是下午茶时间,霍止叫人送了咖啡来,于是大家先在花园中庭吹风吃东西。
千秋的几个人环绕一张方桌坐下,闲聊说起这几天舒澄澄落下的八卦和项目情况,舒澄澄一边听一边看资料,小林跟她咬耳朵说了句题外话:“霍老师行情真好。”
舒澄澄抬头看了一眼。东仕招来的实习生刚培训完,放出来入职了,大概是听说霍止要来这,有几个小年轻在装着抽烟聊天探头探脑,终于等到霍止下来,一个女孩先上前求签名。
霍止一般会拒绝给同事签名之类,但今天也签了,可能是因为小美女脸红扑扑的。
舒澄澄低下头接着看资料,看了几行,又看了眼台子对面,霍止给女实习生签完了名,在合影,微弯下腰看着手机镜头。
霍止的行情一向好,以前他的课桌抽屉里总有情书,舒澄澄塞玫瑰还是清理了几封情书才塞进去的,现在他行情果然更好了,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都要跟二十岁小女孩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