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下汴梁有粮,王公世家的臭水沟里,每天都能够捞上七八袋大米,更遑论那么多世家大族会浪费多少石粮食了。
王侯世家好吃懒做者不计其数,更何况还要养军队养文官。
这个时代名人才子尽出,为文鼎之盛,可这些才子佳人也要进食。
“儿时,运河涨腻,女子纷纷效仿白面金莲,富贵人家多用绸缎缠脚,施粉敷面用的也是上等脂腻,日日往那运河一洗,跟雪进了河一般。”
“现在这样的情况少了些,王公世家奢靡之气依旧没有半分收敛。”
处庙堂之高者尚不能忧国忧民,让百姓如何不怨声载道。
“那么说来,世家大族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渔阳王妃搬出来当挡箭牌了。”
她非杜子美那般忧国忧民之辈,却也看不得人间疾苦。
“可,朝斗之事牵扯到百姓,百姓食不果腹,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弊处不绝,百姓年年苦。”
无论兴亡,苦的还是老百姓们。
“阿年,你知道如何低价从世家手中买面吗?”
她那么问,自然是想救这些老百姓了。
“阿采,别天真了,那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怎么可能会让你买到粮食。”
施粥不饱腹,做的是面子工程。
“我爹有钱。”
这会儿,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哪个爹了。
“有钱也买不到,不过,还真有办法。”
达官贵人就算是浪费的食物也要记录在册,只要收买后厨的人在臭水沟安插竹管子,大米就有了。
“回去后,我再同你说说。”
聪慧如胡采颐,一下子明白了冯御年说的办法是什么。
“那粮食的事交给你了,我去蔡府拜会蔡夫人。”
因怕她多心,他只称呼陆翠颐为陆夫人,看来是他多虑了。
蔡府门面简朴,门庭冷落,只有一个仆人在院中打扫落叶。
陆翠颐此时用过午饭,左手正拿着一把蒲扇扇着风,右手捻起池塘中的莲蓬,缓缓从其中取下一颗黑色的莲子。
一看也知道,黑色的莲子苦涩难咽,陆翠颐却是将黑色的莲子去了皮,放入了自己口中。
“夫人,门外有一个姑娘求见。”
陆翠颐今日身穿一身翠微,贵气尤物。
“这会儿,还有人上门?”
蔡阙自打入了狱之后,求见者从三三两两变成一个也没有,如今竟然还有人上门。
“她说,她有要事同夫人商量。”
陆翠颐摆了摆手,道:“让她进来。”
如今来的客人,最为稀罕。
不一会儿,胡采颐在仆人的带领下,看见了身处残藕之中的陆翠颐。
满池枯荷败叶,那一身翠微成为了唯一的春色。
“见过蔡夫人。”
这是胡采颐第一次看见陆翠颐,长相秀婉,一颦一笑尽带大家闺秀的风范。
为此,她还特意换了一身姚黄色的缎衣,素淡不失自信。
陆翠颐抬眸看向了面前的女子,同那个人还这样有几分相似。
“你就是胡采颐吧。”
陆翠颐竟然认识她?
“小辈的确是胡采颐,蔡夫人认识我?”
陆翠颐莞尔一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点子:“让你见笑了。”
蔡夫人果真是像阿年说的那样宽宏大度,看上去不拘小节。
“哪里,蔡夫人率性真情,是个性情中人。”
陆翠颐笑道:“我平时不这样的,上门拜访的人少了,我寻思着没人,也不必扮演端庄持重的蔡夫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原是如此。”
胡采颐从怀里掏出了那一份自己写的陈情,双手递了上去。
“蔡夫人,如今我父身陷囹圄,不日就要问斩,唯有您可以救我父。”俞郎中的免死金牌怕是拖不了几日,金台案影响太大,蔡阙极有可能成为替罪羊。
陆翠颐微微一愣,胡采颐那么快就承认了蔡阙这个父亲,换作是她,估计得埋汰老父亲一辈子。
“不瞒你说,先前我也曾写过陈情表,欲让皇上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宽限些时日,可惜那些表还未至皇帝手中。”
胡采颐明了,为什么冯御年说要陆翠颐转交给冯妃了,现下冯妃受宠,最有可能见到皇上。
这个流程,少一个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夫人,请附耳一听……”
胡采颐说了几番话后,陆翠颐眸光微动,好似看见了柳暗花明的一日。
“当真?”
“当真。”胡采颐笃定道。
陆翠颐余光瞥见了她那残缺的中指时,微微诧异。
“你这是怎么弄的?”
胡采颐心头一落,含糊道:“被狗咬了一下,不碍事,现在还能写字。”
女子残缺,如何能够嫁的出去?她是一点儿都不为自己的成亲大事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