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迢迢(71)

怎么练兵还练到千里之外的汴梁了?

“江南庐州有农奴起义,右卫秘密奉旨南下平乱。”祁念笑淡然回答,“为防打草惊蛇,此事并未宣扬,大军现下驻扎在山林里,整饬休憩,行踪隐匿。”

祁寒目不别视。

“农奴为何而起义?”她似是揪住了盲点。

祁念笑显然在规避这个问题。

“你方才说,连柒的救命钱,可是出了什么事?”他重新起了个话头。

祁寒于是将各种缘由一一道来。

“别去,”祁念笑将眉心皱成了川字,“南边马上要打仗了,右卫只暂且于汴梁歇脚,临时筹些粮草、整顿军备,不会停留超过两日。我已吩咐下去,为你尽快寻一辆完备的马车,最迟两天后,你务必要驱车回京。”

“你让我置连柒于不顾?”她有些着急。

“连柒那边我替你想办法,只是,你不能在汴梁多待一时一刻,”祁念笑耐着性子,柔声劝慰道:“现下,我尚且得以让你短宿军中,给你庇护。等到我不得不拔帐起营,南下庐州作战,便无法再护着你了。”

祁寒抿唇思索,没有应答。

“难不成,你真想插手汴梁受灾之事?”他皱眉,联想到今日她那不自量力的善心,登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便知道,你那可笑的菩萨心肠又要绊住你了。”

然而,祁寒却只是摇头。

“我无法眼睁睁在一旁看着。”她眸光凝重,“河水断流,赤地千里无禾稼,饿殍载途,我不忍见这一切。这座死城内,人性早已泯灭,为了活命,或许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人相食’这样的字眼,我从前只从史书上读过,这三个字压下来犹如千钧重,我不想它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长兄,每条人命都是命啊,能救一个是一个,不好吗……”

祁念笑的瞳仁黑如墨漆,毫无波澜。

“祁寒,这世道向来纷乱,你做不了救世的神仙,”他平静地回望她,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苍天要降灾,官府无力管。渺小如个人,能为灾民做多少?施舍食物,即便救得了他们一时,也终归缓不了旱情。河流依然曝晒干涸,土地仍然颗粒无收,百姓依然流离失所……你救不了他们的。”

她盯着他的眸子看了许久,难掩失望道:“你当真没有一丝怜悯心?”

“是天要降灾,非人之祸也。”祁念笑深吸一口气,再次抬眸:“祁寒,我知你心善,但你不可能每件事都来插手管一管。举世混沌,我只望你平安归家。”

“非人祸?”她逮住他的字眼不放,嗤之以鼻道:“汴梁路久旱无雨,城内粮储早已告罄,宿卫军何苦为难百姓!家家户户本就无米为炊,又拿什么给朝廷缴纳军粮?”

祁念笑一时语塞。

“这便是长兄口口声声的,非人祸也?”祁寒眼睛泛红,“天灾固可怕,可官府竟黑心险恶到这种地步,更像是扒皮吃人的恶鬼罢!”

“世态再炎凉,又与你何干,”祁念笑见她不听劝,语气便重了些:“赈济救灾,哪有你想象的那般容易?听话,尽快启程归家,莫教我担心,莫给我生事。”

祁寒满目仅余失落,缓缓启齿:“何必总摆出这幅为人兄长的做派?”

“我依礼节唤你一声长兄,可你究竟算我哪门子哥哥?”她冷笑一声,继续道:“祁大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你的血是冷的,我不是。”

第78章 【特别篇】汴梁夜未央(四)

在祁念笑那边闹了个不愉快,回到自己帐内,祁寒立刻拉着欢儿严肃道:“接下来的两日,你好好待在军中,佯装我同你一起在这里。若祁大人来问,便说……我还在同他置气,万万不可让人觉察出我离开了。”

“姑娘,那你要去哪里啊……”欢儿不安地绞着手。

“我需得回趟汴梁,”祁寒硬着头皮说。“我总觉得,此次旱情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别管旱灾了,那帮刁民都疯了,”欢儿嘴巴一撇,扯住她袖子,祈求般晃了晃:“想想今天,你好心施善,他们却急了眼,险些伤到我们。姑娘善心大发,蒙蔽了眼,还要去不计后果地施以帮助,那也太傻了罢!”

“不是善心大发,是想根治弊症,”祁寒无奈地再次解释,“一场灾情牵涉到太多层面,从汴梁官府‘明赈济暗搜刮’,到行省镇戍军撤兵,再到庐州暴乱起义,一切都仿佛被无形之手操纵着,我是担忧背后有什么圈套。你放心,我心中有谱,你家姑娘何时有你想得那样愣头青了?”

……

汴梁城。

城隍庙附近聚集了大批灾民。

祁寒兜兜转转,最终在街角找到了早上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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