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那边的村落,近来总有小儿染瘕泄,”祁寒道,“我正准备去瞧呢。”她拍了拍随身背着的小挎包,里面装着她行医的工具。
“我陪你去。”他说着便要动身。
“不必啦,你才跋涉而归,该好生歇息。”她忙摆手。
瞧见逐世将桃子放在嘴边、正要咬下一口。
“诶——”祁寒握住他手腕,拦下他,“你可吃过饭?”
逐世一愣,老实道,“不曾。”
旅途劳顿,风餐露宿,人马倦怠。他为了趁早赶回来陪她过节,这两日空腹常态,都没好好吃顿饭。
“那先别吃这个,凉,”她略带埋怨地瞪他一眼,嘟囔道,“真是的,你到底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啊?知你心怀天下,那也别总不拿自己当回事,真不让人省心……”
他被她一通“数落”,竟没半点儿不喜。
“知道了,”逐世温柔地笑着,“不怕,至少还有你惦念我……你不会不管我的。”
她抿着唇,与他对视,耳尖蓦地红了。
暧昧拉扯的氛围,被没眼力见的魏予打破了。
“公子,您今日可能真没时间用膳,”魏予耿直道,“一会儿咱们还得去运送物资,得在天黑前往返,很紧张的。”
“呆瓜,”沧笙拧住他耳朵,拉向自己,“人家打情骂俏呢,用得着你插嘴?”
魏予被自家夫人拧得连连哀嚎。
“光打情骂俏有何用,”阿孜自祁寒身后走出来,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地歪头笑,“我们寒姑娘,这是打算……取次花丛、片叶不沾身?打算几时给赵公子一个名分啊?”
此话一出,魏予和沧笙顾不得掐架,齐刷刷抬头观望。
逐世也一怔,有些赧颜,小心观察着祁寒的神色。
所有人都带着暧昧的笑意。
只祁寒面色煞白,极为勉强地扯了扯唇。
“我先下山了,”她垂眸,“公子那边若人手不够,便让阿孜与你们同去,帮些忙,”她冷淡地瞥了一眼她,“省得她闲不住,只会在我眼前晃悠,找不痛快。”
说罢,祁寒匆匆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都这么久了,就算是放块石头捂在手里,都能捂热吧?”沧笙不掩疑虑重重,“她倒好,教公子知疼着热地相待,真觉理所应当,到这边颐养天年来了?公子对她的好,她成心装傻充愣,何时回应过?哪次不是暗昧不清、打马虎眼虚晃过去了……”
“你少说几句……”魏予道。
逐世却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他柔声说,“她已经很努力地,在走出过去的阴霾了……”
魏予夫妇面面相觑。
阿孜则倚靠着竹屋,饶有兴趣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亲手推灭一座城,眼看它倾塌成废墟,是件需要勇气的事,”
逐世的眉目沉静柔和,阳光穿透枝叶洒在他脸上,仿若为他镀上鎏金。
“但在此之后,重新建立起一座城,更需要勇气。”
他说着,眉目间隐隐染上几分伤感,却不似自我伤怀。
而是对她的心疼。
“一年半载,她能重新捡拾旧业,能舒心地欢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逐世想,他能望见她的笑,能见她再度投身热爱的事业,灿烂而无畏地活着。
已是最大的幸事。
“她只在你面前才如此!”
阿孜充满暗示地挑挑眉。
“她对身边其他人,像魏予啊沧笙啊,仍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阿孜摩挲着下巴,转念一想,“对我,还整日冷过冰霜呢……嘶……”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反正啊,赵公子,你得大胆些追求,莫等人姑娘家家的比你主动。”阿孜总结。“你心里想什么,就直说呗!她若感受到你的情思,定不会拒绝你。”
逐世苦笑,“那不就成了‘捆绑’了?”
就因为他对她用情至深,她便一定要表态,一定要答应他的求爱?那不是用道义绑架她,还能是什么?
除非她明确地说,逐世,我想与你并行终老。
否则,他绝不勉强她。
“啧啧,”阿孜撇嘴,“若换做她那‘前缘’,可早就硬上弓,强取豪夺了……赵公子总唯唯诺诺,就算是命定的良缘,也怕经不起久拖不决吧?”
逐世皱眉。
遮去眸底一闪而过的酸痛。
……
又过了一个月。
九月廿八,是祁寒的生辰。
这事,还是逐世听她听颜桢听颜书礼说的。
她已有十几年不曾过过生辰,逐世便想,得在这天为她预备个惊喜。
他提前了很久筹备妥当,耗费了许多心思和物力。
廿八日当天,傍晚过后,祁寒在逐世的一再要求下,跟随他上了南山。她其实很不喜欢耗费体力的一切事宜,但架不住逐世相求,自己也有心想与他单独出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