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他真杀了国师,也除不尽奸党对她潜在的危害,反会令她无依无靠,更易遇险。
若她有危险,而他那时已然身首异处。
如果他死了。
还怎么再保护她?
祁念笑不敢想象那样的情形。
他只有活着,才能保护她啊……
现在,祁念笑仅凭着这个信念,纵使身上挨着千鞭万击,勉强吊着一口气,也没有放弃求生的意志。
他必须撑下去。
放心不下她啊……
……
意识最稀薄的时候。
祁念笑几乎是本能地回想着……与她最幸福的那些时日。从月夜缠吻,到大漠相拥,到对镜旖旎……再到那个闷热的夏夜,她头戴碧海青天,咬了口水晶米糕,又递到他唇畔……
想着她的眼眸。
想着她的笑靥。
想她唤他佑之。
像是饮鸩止渴。
却也是他唯一的支柱。
可是……
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祁念笑,你把免死金牌还给霁宁。
他说,不行。
她便望着他,眼中只燃烧着愤怒与鄙夷。
她再也不会冲他笑得甜蜜了。
再也不会将他放在心尖上了。
她恼他,恨他。
她说再也不要喜欢他。
转头对赵禀小意温柔,抚摸他,环抱他,亲吻他,难舍难分。
身上的血还在汩汩往外冒,浑身伤痕累累,都挑不出一块好地方。祁念笑半垂着头,气息奄奄,突然就好像被黑夜笼罩,心口沉闷得绞痛。
压抑得无法呼吸。
……
罢了……
罢了……
他好像,撑不住了……
或许……赵禀才是……
真正能与她并肩的……人啊……
梅花的归宿,该在枝头。
绝非他这泥淖。
彻底丧失神识的前一刻,祁念笑晕晕沉沉,倏忽又嗅到了熟悉的清香。
是清苦,却令他无比安心的药香。
是她的气息。
……在做梦么。
是幻觉。
还是回光返照……
祁念笑费力地睁开眼,影影绰绰地瞧着,有道紫衣身影拦在了自己身前。
而狱卒朝他扬起的鞭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刹那间,她抬起胳膊,就这么替他挡下了重重一击。
祁念笑猛地怔住了,竭尽全力想看清她的背影,却是蓦地眼前一黑,久久陷入了昏迷。
第342章 我非一无所有(三)
整条手臂火辣辣地疼,冬衣都被那一鞭打得漏出棉絮。祁寒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灼痛钻心,又突突地上窜到太阳穴。
对于她的出现,狱吏始料未及,刚想呵斥。
她却先一步开口,冷冷道:“放人!”
随着她话音落下,方才跟她一起闯进来的连卫匆匆上前,二话不说就要去解开祁念笑身上的铁链。
“想劫囚?你们有什么权利!”狱吏气得吹胡子瞪眼,拔高声调:“既无国师大人吩咐,谁都别想带走这重犯,待我请国师来——”
祁寒轻嗤一声,下巴微抬,气焰更盛:“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你就算把国师小儿叫来,他今日也得放人——”
一道森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祁医官,找我?”
祁寒压低了眉心,扭头便见那人在幕僚的拥簇下,不徐不慢地走了过来。
她心中有数,捏紧了拳头,自是处变不惊。
“祁副使从未窃卖军机。我已集了证人证词、公牍物证,一并交由御史台审理,”她挡在祁念笑身前,正颜厉色道,“副使每入机要阁,察罕邬术等将皆履监察之责,登记严密,不存在有谁暗箱操作。请刑部,还副使清白!”
国师轻蔑地挑眉,像看笑话一样看她。
“其一,枢密院诸官,本就是祁副使的同僚,他们的证词不可靠。区区如此,算不得凭证,”
“其二,刑部已在祁府搜到了确凿的公文,足以指证副使惯为自己开后门,是携案牍归家的惯犯了,”
“其三,”国师眯起眼睛,狠狠地道:“谁准你擅闯此地?中书六部规矩森严,诏狱重地,岂是你一小医女能涉足的?来人——将他们押下——”
未说出口的话,被她不耐烦地打断。
“谁说我是擅闯?”祁寒冲他冷冷一笑,道,“我已向晋王上报此事,如今是带着内史府的名义前来!晋王即将同御史台协理副使案,国师恐怕,无权动此私刑!我既已将凭证交上去,得晋王首肯——他特准我先带仆从接副使归家休养——有何异议?”
“凡案件审理,都得走流程,守规矩,经公证,”国师面色僵了僵,眼神锐利,“在定论前,没有家眷先将罪臣接走的道理。放人?别想了……”他嗤之以鼻道,“你是递交了证据不错,可等御史台处理完毕,至少还要两三天,在那之前……祁念笑别想踏出这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