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像被铁钩子穿刺了心头。
记忆里的小公主,从来恣意随性,顽劣可爱,是个娇俏又大大咧咧的小姑娘。
眼前的小公主,陷在她怀中战战兢兢,精神濒临崩溃,红泪洗妆,雨湿梨花靥。
被那人逼迫得,一心想寻死。
想到这里,祁寒简直胸闷得透不过气。
她颤抖着回抱她,艰涩地安慰:“霁宁……别哭……别哭……”
心,疼得厉害。
祁寒咬着唇,双眼酸胀难耐,不知不觉中,也随公主一同声泪俱下。
“对不起……霁宁……对不起……”她抱着她哭泣,不知自己在为何而道歉,然而此时愧疚的情绪便像沸腾的水,不能自己。
……
安抚好公主,一勺一勺喂她喝了药,祁寒给她盖上被子。
她抚了抚霁宁的颅顶,轻声叮嘱:“殿下安心休息,做个好梦。一觉醒来,没有什么坎是你跨不过的……”
被中,霁宁乖乖点头,合上了眼帘。
等她睡着了,祁寒便拿着药碗走出了屋室。
迎头撞上祁念笑带着连卫赶来。
他见她,眸中登时闪过一丝紧张。
祁寒一声冷笑,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揪住他胸前衣襟,扯着就往外走。
“……我、我可以解释……”祁念笑被她拽得有些狼狈,被迫稍弯了腰。
祁寒则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直等他们出了公主寝居的院落,她才放开手,嫌恶般一掌推在他胸前,泄愤似的,推得他向后踉跄。
“你这天不盖、地不载、该活剐的贼!”
祁寒怒火滔滔,指着他鼻子,毫不留情地痛骂道。
“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你可知是什么?”
他双唇嚅动,欲言又止。
却听她厉声咆哮一句。
“——良心!!!”
良心。
祁寒激愤地大口呼吸,一巴掌扇在他左脸。
“我当你为何娶她!原是早盘算着那块免死金牌啊?!你还要不要点脸!什么东西都抢来据为己有?”
她疯狂地捶打他,气得眼前冒金星。
“为什么派人杀她?为什么欺侮她!她那么喜欢你,你可知你将她折磨成了什么样?!她现在毫无求生欲,整个人都被摧残得徒具形骸——”
“她才十七岁!!!”
祁寒吼得撕心裂肺,“她才十七岁啊!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遭受这些,凭什么被你残害至此?!”
随着她最后扇在他脸上的巴掌,他忽然捉住她的手,摩挲着自己微肿的下颌,淡淡地笑了。
他居然笑了。
“你终于肯碰我了……”他病态地,露出满意的神情。
祁寒顿时惊愕失色,触电般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你疯了?!”
他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她气得浑身哆嗦,拔出匕首就用刀刃抵上他喉咙。
“祁念笑,但凡你今后再敢伤害公主,我一定会杀了你!”
“好啊,”他眯起凤眸,冷笑着,迎着她的刀刃往前走。“那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一了百了。”
锋利的刀划破了他的皮肤,不断往外渗出鲜红的血珠。
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仍偏执地往前走。
“杀了我啊,”他垂眸盯着她,机械地开合双唇,“杀了我,谁都能解脱。死在你手上,我不亏。”
“你——你这疯子!!!”她失声惊叫,一边瞪着他,一边后退,最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第337章 停云霭霭(上)
停云的前半生,都过得混混沌沌。自打飘茵落溷,堕入了风尘,与家人永远地离散……她便再无安乐可言。这样痛苦且没有盼头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年。
直到那年金吾夜花灯节,有个锦衣官服的男人,闯进了她的视线。
满街华灯初上,“擂台三试”如火如荼。停云看见了神秘的头彩,鎏金鸳鸯玉佩——曾是她父母的旧物,或许也是她遑急需要的、支撑她活下去的念想。
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她多么想要啊……
于是停云擦干泪,对台下乱起哄的人道,你们谁将头彩的玉佩带给我,以后再来教坊司听曲儿,不收银钱,我随时奉陪。望着他们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停云只觉得心中苦涩万分。
然后,她便瞧见了那个人。
深邃的眉目,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侧颜,神态清冷淡漠,气质却温润斯文。是个乍一看,就令人怦然心动的,好看的人啊。
他当真一枝独秀,像颗耀眼的星,不管是猜灯谜,掷飞镖,还是击筑球,都仿佛游刃有余,尽在掌控。擂台赛的最后,他夺得了魁首,意气风发地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虽然只有一瞬。
却在停云心底绘下了五彩斑斓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