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黑狗跟在他后面,吐着舌头耷拉着尾巴,低着头跟在他脚边,与他拖着的木箱子差不多大。
伊卡洛斯提前收到了他的信件,代达罗斯回来的时候,他正站在小木屋的门口等着代达罗斯,他本来想着在见面的时候跟他打一架。
可代达罗斯看见他,两眼冒光地冲他慢悠悠地招手,他身边那只黑狗也跑过来,鼻子在他的膝盖附近转悠。
“我找到了,苏美尔的腐木……”
代达罗斯招呼他过来,将绑在手腕上的麻绳都解开,弯腰推开木箱上的盖子,“太难找了,你不知道,它们在泥土下面,后来,我发现,几乎每一块被蚁群围着,但神奇的是,它们是那么的坚硬而软韧——”
伊卡洛斯仍然愣在原地,但代达罗斯已经自顾自地将一块腐木从箱子里拿出来,他轻轻地抚摸它,用沾满了灰尘的指尖描摹它褶皱的外皮。
“该死的,代达罗斯,你从没和我说过你的身份!甚至还和你的侍从阴了我一手!”
伊卡洛斯从他的箱子里拿出一块腐木,他作势就要把它掰断。
“唔……可你是自愿跟他走的,不是么?”
代达罗斯并不慌张,他看着代达罗斯手里片状的腐头,轻轻地笑了两声,
“我的侍从么……我想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他不喜欢守约,外表和态度总是让你觉得亲切,但他骨子里还是更看重利益。”
“我听说他现在跟着加西维亚了,那个冰山脸的政客。”
“……他在玛格丽特手下做事。”
“哈哈哈,那也许只是他让你看到的而已,他让你这么觉得,”代达罗斯将腐木放进箱子里,对着他的狗吹了一声口哨,他看上去似乎沉浸在一种黑夜到来的喜悦之中,“如果是玛格丽特的人先找来,我敢肯定,你会死得很惨。
“万一呢,”伊卡洛斯用力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我还差点死在那里,死在兰揭城里!”
“放心吧,玛格丽特永远也找不到这儿来,”代达罗斯把伊卡洛斯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了下去,“至于你的安危——我可从未置之不顾。”
“……”
“都一年了还记得那么清楚,”代达罗斯嘟囔了一句,从箱子里掏出两瓶酒,“我有个朋友,他一生都在远行,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只不过他写信告诉我,他恰巧就在附近,要找我去叙叙旧。”
“我们约在‘老约翰酒馆’,他是个蓄长发的吉普赛人,我们向提供服务的女人要了几瓶酒,我要的葡萄酒,他要的苦艾酒—我说得详细点,以免你觉得我在编故事。”
“……长话短说。”
“行,”
代达罗斯敲了敲酒瓶,笑着踢开了木屋的门,伊卡洛斯和狗都跟着他走进去,那箱腐木就放在门外,哪怕盖子被掀在一边,外行的人也不会懂得这里面的东西有什么被偷的理由,
“嗯……他喝醉以后神叨叨地跟我说,我最近会有变数,我也醉酒了,脑袋迷糊得很,就听着他跟我说这些—我趴在那儿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彻夜开放的酒馆不少,我睡得挺好,但他对我说的预言让我做了个噩梦,”
代达罗斯把尖扎进木塞子,以此来撬开酒瓶,伊卡洛斯躲了一下,那塞子险些没崩到他脸上,黑狗叫了一声,追着塞子跑进角落里,
“手里托着酒瓶的陌生女人对我说,那个奇怪的人连我的酒钱也一并付了。”
“我当时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怀疑吧,我叫住那个女人,问了她一句:‘我的朋友看起来如何?!”
“他看起来好极了,步履稳健,跟在几个摇摇晃晃的年轻人身后走出去。”
代达罗斯又翘了一瓶酒,他将它递给伊卡洛斯,但伊卡洛斯没接过来。
“我等会儿就回去,阿撒兹勒还等着我。”伊卡洛斯挡开他的酒瓶。”
“哈哈哈,随你。”
“说实话,我感觉这一年里你变了不少,”伊卡洛斯摇了摇头,“不过听你说起来,你的朋友是骗了你吗?那个吉普赛人,他根本没醉?”
“对,他没醉,还把负责送酒的女人迷得找不着魂,当时酒馆里就剩下不几个人了,那女人忽然就同我说了一句,‘你的朋友真不错,他看上去可靠又温柔,和他上床一定很感觉很好!'”
“我说,你别学那种古怪的声调,这不像你。”伊卡洛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哈哈哈,她这番话让我清醒过来,我在深夜里走回来,脑袋里全是我的朋友给我的预言。”
“你别总是‘我朋友、我朋友'这样叫,说到底,他的名字是什么?”伊卡洛斯凑近了看墙上的石像,代达罗斯在他身后仰着头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