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的双生,不详的征兆,再不可能是巧合。
阿斯拜尔缄默着,他注视着残魂,又慢慢地合上眼眸。
“哪怕是沙漠里的风景,至少也会比地狱里的好上几分吧。”
抬手间,沙暴散去,残魂遥望着远处被沙土轻蒙的绿洲,苦笑着叹息。
“……”
阿斯拜尔轻轻点头,缄默良久。
“出了这幻境,我便再也无法言语,”他看向身旁缓缓散去的残魂,“你可知,如何才能解除这般咒诅?”
长风中,黄沙鸣咽着哭泣,硬质的泪水将长天与河浪割划得血肉模糊。
云影消减,幻境在无形中渐渐破裂,残魂只余下一双空洞的眼眸,他抬起右手余下的三根手指,指缝间,黄沙如丝线般抽去—残魂僵硬地向前走了半步,眼瞳在眼皮抬起的时便化作无数尘沙融进风中。
三根手指的余下两根,勉强遮住了阿斯拜尔的嘴唇。
心脏开始跳动,阿斯拜尔注视着视野中空洞的眼眶,不知何时,眼前一片晦暗。
再次睁开眼时,他只身飘荡在冥河之水的深处,一条破烂的白布体贴地缠上他怖人的下半张脸,不知何处来的十三条咒文如捕猎般将他团团围住,他并未挣扎,兀自闭上双眼,缓慢下沉。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一条巨蛇衔着他的身躯,带他离开了身下无光的黑渊。
“阿斯拜尔……你真是失足掉进去的?”
纸上只短短几行字,蜡烛还没燃去多少,跳跃的焰火笑出来几滴烛泪——
“你上辈子还因为嘴馋抢了小孩的糖果?”
阿斯拜尔看着伊卡洛斯,无辜地眨了下眼睛。
“你和他在幻境中相遇,他好心帮你解开了全族的咒诅...…”伊卡洛斯皱着眉,目光愈发清澈,“但为了让你再也吃不到糖果,他带走了你的嘴?”
“那十三条咒文……”伊卡洛斯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斯拜尔,“全是你偷他糖果的罪证?”
阿斯拜尔轻轻地点了下头,漩涡般的眼眸深处奔涌着逐时隐没的深蓝色碎片,像是巨鲸破裂后化作的鱼群。
伊卡洛斯静静垂首,掌心中蒙尘的冠冕曾被他擦过无数次,到底是难以拭去光阴与流沙的痕迹。
距离与阿斯拜尔一同离开大漠的那一日,似乎已经过去了许久。
他表面上也许相信了阿斯拜尔那一套怪异可笑的说辞……他的心里也许明白那根本就是在骗他。
他纠结着,可不论多少次向阿斯拜尔问询,他能回应自己的,也只能是长久安谧的静默。
“……”
伊卡洛斯将冠冕放在桌子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头撞开紧闭的门扉———
--------------------
第 35 章
35-
“……”
伊卡洛斯将冠冕放在桌子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头撞开紧闭的门扉———
阿斯拜尔站在门外。
咒诅解除后,神域有幸日渐从长久的缄默中脱离,伴随千年的白布与枷锁从无数面颊上翅羽般脱落,唯有阿斯拜尔孤自一人被继续困于缄默的囚笼之中。
他的眼眸总是如此平静,没有喜悦,没有哀伤。
没有漠然,也没有暖意。
像一潭无风吹过的死水,像一片满是阴云的夜空。
伊卡洛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里冒出一点怪异的情绪。
倒不是这情绪本身怪异,而是相较于以前,它渐渐变得陌生,不知是为什么,似乎找不到原因。
所有的一切都模糊着漂泊,连谈起或想到情绪或是感受本身,也无话可说,言语出口却又模棱两可。
阿斯拜尔的眼眸那么好看,但他现在注视着它们,却觉得庸碌而寻常。
他敢肯定,自己一定是生气了。
他用头撞开这门扉的瞬间,一定是把自己撞开窍了。
他开始深信不疑,阿斯拜尔一定是觉得自己很好骗,从而利用了兄弟间的信任深深地欺骗了自己。
“……你为什么在这里?”
阿斯拜尔歪头看他,将左手伸到他面前,轻轻地摊开掌心,那上面用墨写了字,字迹乖巧地沿着掌纹延伸:好久没见了,我想来看看你。
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
他们本来是在一起住的,但由于伊卡洛斯擅自吞了那块聚彩石块。
他一面担心这石块会隔着一层肚皮让阿斯拜尔感到不适,一面又害怕看见阿斯拜尔的眼眸,就自作主张地搬离了本来住着的鸢尾长筑。
神王帕里斯让他住到天青树旁伫立的无名小屋,自从诅咒解除后,帕里斯便整日里蹦蹦跳跳笑个不停,完全像是换了个人。
“伊卡洛斯,你自己为这住处取个名字吧。”帕里斯执着王杖走远,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喊住伊卡洛斯,“取完了记得告诉吾,吾再叫人为你做块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