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自己班在楼里多寂寞呐,”徐佑阴阳怪气搭茬,“他把你拉来是为了你好,看看这环境,那才叫有学习的氛围!不然你还浪费你家水电呢。”
“管咯~”吴濂撑着桌子起身,走到窗边拎起窗帘盖住监控,“反正啊,这生命里嘛,玩乐至上!”
“其它的都是浮云。”徐佑接。
吴濂不再理会她,回座位窝下身子,从桌屉里层层叠叠的课本间划拉出手机悄咪咪玩。
远些的靠门处围着几个人小声唱歌,某不愿透露姓名的“植物专家”正抱着窗台边叶子都有些萎蔫的绿萝施以自己的“专业救治”,有甚者换了座位跑到关系最佳者边儿上,头扎在一处窃窃笑着,不知正研究些什么。
张云岫一手支头,一手继续他的标志性转笔动作,忽地笔尖一顿,给这次围观画下终止符:干啥的都有。
下午两点半的光景,天色愈发地暗沉,像永夜将至。
云压得极低,远处绵延的山脉似乎接上了天,衔着那无尽乌黑向大地俯冲。
班里的人玩玩闹闹,张云岫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又却仿佛和他们相隔了遥远时光。
天色发阴,于是目之所及似乎都沾染着铅灰色,像失真的照片。
一道亮白忽然掠过天边,有眼尖的人发现了,鬼吼鬼号:“卧槽,闪电!”
“哪呢!”
“刚过去,一会儿应该还有……”
“轰……”
鬼号者未尽的话,被响彻大地的闷雷声吞没。
但很快,又像野火烧不尽的小草一样,顽强在来自天际的闷吼声中窜头。
“哇!打雷了!”
“关窗户吧,”徐佑对那人说,“一会儿让雷球子滚进来就不妙了。”
“后面的就别了吧……”有人期期艾艾开口。
“把后面那俩开着吧,前面这俩关了就没啥事儿了。”徐佑挥挥手,指挥商宇赫去关窗。
在窗户关闭的下一秒,又一道亮白不期而至。
“哇……”
总会有人,在这类自然现象降临之时,发出让人迷惑的赞叹声。
张云岫静静看着紫电在远方浓云中穿梭而过。
忽然没边没沿儿地想,他曾经也会情不自禁地赞叹出声。
雷声忽地炸开。
仿佛天地都要碎裂。
水汽一瞬间弥漫在鼻腔,窗纱被骤雨打湿,雨水在上面晕染开墨花似的暗渍。
世界在下一秒成为了一片白茫茫。
张云岫眯着眼漫无目的地看着,天色是漠漠的昏黑,所有事物都被暴雨洗刷,然后模糊糅杂成年代遥远的一幅画。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也正默默看着他。
张云岫凝望窗外片刻,低头继续赶工那页没写完的大题。
看着他的人也提前收回了视线。
黄思源依旧不喜写题,这是一个练就学渣职位者多年的工作修养。
而他钟爱这种滂沱大雨的天气。
那些雨水,带着他不曾有过的勇敢,与毁天灭地的气势,义无反顾扑向干旱的大地。
黄思源目光顺着从楼顶外沿的台子上滑落下来路过窗外的,成串的雨水,像脑海里缀连的思绪。
跳转着,忽而想到了那本在张云岫家看到的书。
当时在看到书名的时候,黄思源是有些意外的。
他还记得书中那段无疾而终的遗憾感情。
像窗外势头正猛烈的大雨。
宣泄着自己的轰轰烈烈,后以愈渐减弱而消逝。
留下终究会蒸发升腾的潮湿。
黄思源恍然觉察着,有些情感真的可以与环境共通。
蓦地把头扭向窗外,在阴沉的天幕中,他看到了自己怔忡的脸。
大雨从两点多一直下到傍晚,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四点多的时候,天色终于黑到了一个不得不打开灯的地步,灯一亮的瞬间,一帮人跟前十多年都活在潮湿阴暗土壤里的鼠妇一样,纷纷遮头蒙眼。
季春也终不是日落最晚的时候。
况雨天本就给外界加了一层“天黑buff”,傍晚基本就是全黑了。
还有四十来分钟放学,徐佑几人却已把东西收拾服帖,用以盖头的桌套也准备就绪,书包拉好搁在脚边,桌子收拾好束之高阁,此刻手里正来回扽着桌套,大马金刀靠进椅子里,转脸和别人唠着闲嗑,蓄势待发。
还有的人直到灯打开后才慢吞吞掏出笔来在纸上写写划划。
说话的倒是占了大半成。
一切都寻常地向着“四十分钟后放学”这个既定的结局发展着。
惊雷频频炸起,倒也正了“春天第一场雨”这名分。
忽听一声闷闷的爆鸣。
几排灯管瞬间熄灭,带走了光明,也带走了喧嚣的人声。
教室被迫沉进了一片昏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