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宇赫猛回头,眼睛像要把对方盯出个洞。
黄思源感受得到那些投在他身上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各异眼神。
却没什么心思高兴。
那种焦躁的情绪又来了。
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敌人。
你知道它的存在,你甚至快要窥明它因何而来。
但你永远都不会同它对战。
因为你依旧看不到它。
教室另一头。
吴濂叹息着安慰商宇赫:“躁什么嘛……这不是还有我们几个呢……”
商宇赫往日都会笑吟吟应他,今天却是一点儿声响都没了。
门边后排。
徐佑舒舒服服把自己裹进校服里,靠着抱枕歪倒在位置上。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散漫,散着散着,就散到了“对岸”的后排。
那里坐着两个正在悄悄说话的人。
嗯……其中一个还是刚才班里的“焦点”。
徐佑从地上拎起装了热茶的杯子,不疾不徐吹了吹杯口升腾起的热气。
隔着朦朦胧胧,她眯着眼睛睨着窗边儿那俩人。
唠得贼拉高兴呢。
啊……这就是她想看到的美好情感么?
黄昏的落日在西窗外正明亮,温暖的余晖铺洒整个教室。
讲台上走动的老师,木制的讲桌,窗边的植物,临窗的同学,都被淡金色浅浅镶了个边。
那俩少年的脑瓜子也发着蒙蒙的金光。
徐佑看着他们,最终笑笑移开了视线。
多好,青春。
“就错三个,我去,牛逼……你这准确率真的没谁了。”张云岫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艳羡。
“你错几个?”
“……”
“我大题基本没背,这玩意儿就是弱点。”
“……”
“好吧,三个。”
“……”那你还错挺多的……
“嗐,这回大题错老了……描述方法没用对,复盘的时候得借鉴一下——”张云岫说了一半儿,用手抵了抵自己的额头,等眩晕感稍有减缓,才继续,“到时候多加提点啊……就靠你了……”
说罢,支着脑袋就转了回去。
黄思源看着张云岫的一系列动作,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做回答。
张云岫眯着眼睛撑着头。
晕乎乎的。
他一直有点儿低血糖。
或许是那糟糕的童年送给他的礼物,又或许是他自己照顾不周的后果,总之,这病从很早之前就与他同在。
不过自从自己搬出来住之后,倒是很少发生了。
这两天估计是没休息好还是饭没吃好……
抽了杯子喝了两口,老师继续讲课,后排继续喧嚣。
张云岫很快把这事儿抛到了后脑勺。
“喂,咱下周好像要去种树……你们有听说吗?”
爬山,种树。
两件套,张云岫所在学校的优良传统。
爬山张云岫经历过,其中发生的复杂种种,自不必详述。
倒是种树这事儿挺新鲜,张云岫从小到大,掰过树杈子当“防身武器”,捡过树叶子用以拔老根,花样繁多,但种树还真没整过。
*
“有能缓解眩晕的药么?”
“?”
“……”
“不是,”樊云海摸摸下巴,面露好奇之色,“你还晕的慌?”
“不是我。”
“哟……打算给谁带啊?”
“同学罢了。”
“啧,有心了……”
“……有没有?”
“……咳,有是有,但长得特恶心,你确定要?”
“看看。”
于是樊云海领着对方进了店后院。
黄思源安静站在一边,看对方动作娴熟地打开院子里那地下室门上安装着的操作繁复的锁。
“诶,成!”
轰一声响,樊云海费力把门拉开一条一人多宽的缝:“这就行了,走,进去给你瞅。”
黄思源跟在人后面,一起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的场景却和外面向内看到的大相径庭,从外面看去,里面明明是一片黑黢黢,可进入后,目之所及却是一片昏黄。
那种北方沙尘暴特有的灰黄色。
越向下走,黄思源越发觉这里居然是一个大得可怕的空间,他们从向下延伸的铁楼梯顶端往下走,俯瞰着陷在一片安静之中的地下室。
……严格意义来讲,把这里叫做地下室是一个极其不严谨的说法,因为巨大的窗户,两三米长宽高的正方体集装箱,窗外灰黄的天色,混浊如化不开的浓雾,都分明地告诉他这里应该是一座废弃的大型工厂。
樊云海就与他一前一后,顺着不断向下延伸的楼梯下行,下行,最终驻足在一个悬浮着的集装箱跟前。
樊云海把手轻轻往上一按——
眼前的场景仿佛一场梦境,黄思源只觉得面前的集装箱壁暗了一瞬,随后一整面都变成了透明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