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意摇头,她怎可放弃他,“你相信我,我会等到机会的,你也再等等好吗?”
“如果真是为了我好,你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对他来说,死才是解脱,“我知道你不忍心也舍不得,但日日夜夜灵魂撕裂的痛苦和绝望,于我太过残酷。不要强留我在这世上了。”
李成言终究还是敞开说了,生不如死的感觉,太折磨人了,“算我求你了,好吗?”是他,早就不想活了,奈何求死不能。
孟知意哭出声来,“我做不到。”
“之前一直惦记你,今日见到了,我们也算好好告别了。”李成言神情轻松,“我们不是亲兄妹,但我心里是认了你的,只是这辈子都太苦了。来生,来生我还做你哥哥,亲哥哥,我一定好好保护你,让你做最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他这一笑,终于有了些当初的影子。
他心意已决。
“那赛罕呢?”难怪当初她偷偷跟出去时看那中原人觉得眼熟,原来是李成言。
“造化弄人。”他苦笑着开口,当初二人都隐瞒了身份,他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她也不是什么普通大小姐。这几年,他一直有愧,当初被抓回临安城当皇帝事出突然,后来又一路被推着向前,他都没机会与她好好说上一句。没想到还有重逢的一天,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着这样的真相,想说的再也说不出来。
“她就在外面,你可有什么想和她说的?我叫她进来。”
沉默许久,他摇摇头,“我无话可说。”
到时间了,该告别了。
“知意妹妹,保重。”
孟知意步伐沉重,回过头看了又看,磨蹭许久才出这道门,发现赛罕就靠在外面,无声隐忍的哭着。
赛罕站起身来,“你等我片刻。”随后向里面走去。
李成言见她进来,愣了一瞬,谁也没有开口。隔着六尺的距离,细细打量着对方的每一丝每一寸,彼此想象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赛罕收回目光,走到跟前,对他粲然一笑,随即掏出匕首,直刺他心脏。
李成言最后半口气,望着她的眼里是本能的爱意和解脱。
赛罕收回匕首,刀刃尚在淌血,手上、衣襟上也到处都是。她迟钝地走了出去,看着僵住的孟知意,清了清嗓子后对着远处的守卫道,“去上报吧,我赛罕,为泄私恨,错手杀了李成言。”话毕,她如游魂般往外飘去。
孟知意看了眼身后,挣扎一瞬后去追赛罕了,ᴶˢᴳ方才她整个人,无半点生气,和在地上躺着的李成言并无二致,太让人担心了。
赛罕疯了一样策马狂奔,孟知意根本就跟不上,只能拼了命的挥着马鞭,紧咬着赛罕的身影,她害怕自己稍微迟那么一点点,就会失去些什么。缰绳勒得她的手血肉模糊,她痛到麻木,耳边呼呼的风,似在怒吼。
“赛罕!赛罕!”她不停的呼唤,试图唤回前面那个丢了魂的人。
终于停了,赛罕下马走到山崖边上,风吹起她的衣裳,像一只飘飘欲坠的蝴蝶。
孟知意紧张的冲过去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抱紧了她,惊魂未定。
“我爱的人,如清风明月。纵然跌入尘埃,碎成千千万万,我也要留他最后一丝尊严。”她成全他,给他想要的解脱,不再做个连死都不能选择的人。
嘶哑透着苍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孟知意耳边响起,她懂的。
“我不寻死,你放心,我会活着回到上都。”李成言的死,定要有人承担,若她没了,一切只会落到孟知意头上。她得活着,去扛下这一切。
她等了那么久,却是这样的结局。赛罕亦无话可说。与今日相比,前两年的苦痛又算得了什么?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回到上都,孟知意憔悴异常,她最近总是梦到三四岁时在皇宫的日子,有些她忘却了的记忆一幕幕开始重现。那时候李成言虽爱和她抢鲜花饼,但永远不会和她抢最后一块。他自己受欺负都没吭声的人,却在别人骂她后偷偷使绊子报复回去,为此挨了不少打。她怎么就忘了这些呢?他怎么就不在了呢?郁结于心,孟知意恨自己,恨自己无能。她还恨自己明知他痛苦却犹豫、不舍、不敢,最后是赛罕了结、承担了这一切。
李成言的死,巴特尔有心庇护,也掩盖不了事实。朝臣的折子在他案前堆成小山,训斥赛罕的胆大妄为,目无法纪,应严惩不贷。半个月后,巴特尔下了旨令,仗二十,幽禁檀香小院,无召不得出。
赛罕自回来后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孟知意觉得她好像和李成言一起死在了万部华严经塔。她们都病了,却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