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珩放下手里的文件，怕被他看出眼皮发肿，从抽屉里拿出眼睛戴上，再对上他的眼，“你都说是声东击西，自然不能拖泥带水。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要说什么见不得的人的？”
Jason 讪讪地笑，“我们几个跟你关系好的，都想来当面恭喜你，但咱公司一共就这几号人，太殷勤怕别的几个合伙人下不来台面，太谄媚了点 。”
宋子珩瞅着他一副敢做不敢当的模样，笑他，“怕什么，没看他们都不在吗，真是巧，这个时间全集体休年假了。你说说，我是不是该加入他们休个假？”
Jason 知道今早上合伙人大会的尴尬局面，安慰到，“你也得理解，美国那群老大们把你破格提上来，占了老许的位置，人在这里这么多年肯定也有自己的派系。况且你那么年轻，他们不服气也是肯定的。”
宋子珩起身，在这间许沪楚曾经的办公室里转了转。落地窗外就是黄浦江，正对外滩，绝佳的观景位。这房间周末已经有人来收拾过了，许沪楚的私人物件已经收走，只是实木书桌上有处颜色更深的长方形印记，宋子珩记得那是他放相框的地方。那位置正对着门，外面的人一进来就能看到，许沪楚身后相框里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宋子珩瞅着那处印记出了神，这位置这么空着，好似是对他的嘲讽，他一时半会儿竟没有东西可放，人散了，心也空。
Jason 以为他还在愁绪里，赶紧宽慰，“其实也没关系，他们还能一直休假呀，过不了几天就回来……”
宋子珩转过身，打断他，“我刚发了邮件，他们应该下午就会回来，一个不少。”
Jason 没搞清状况，疑惑地看着他，“啊？”
宋子珩把身前的电脑屏幕转过去给他看，“自己看啊，注意保密，你级别不够，按理说看不了这信息。”
Jason 的惊讶表情已经回答了他，这一堆合伙人下午铁定都得乖乖进办公室。邮件里面写着，外部科技企业有意向收购 BCH，全球合伙人已在前一周在纽约开过会议，对此次收购持乐观态度。言下之意价钱条件都谈过一轮，眼下就是要正式通知各位。
这消息太过突然，Jason 摸不清头脑，问，“哪家科技公司要收我们？干什么要收我们啊，一家没有任何资产的咨询公司，买什么？”
宋子珩又坐回办公椅上，背靠在椅背上，看他一脸不解，便给他解释两句，“规模效应，有技术才有规模。他们有技术，我们有客户有品牌有人，各取所需。”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快二十年前就有 IBM 收购咨询公司的案例，只是万万想不到，这事儿又要再度上演。Jason 问，“价格好么？”
宋子珩瞅他一眼，“这属于机密了，先别打听，把手里的项目做完。这事还得有一阵子，在那之前，手里的工作一切照旧。”
Jason 点点头，透过窗帘看了一眼外面没人路过，就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下午两点，合伙人大会准时召开，宋子珩宣布了这一则重磅消息。在座所有人面面相觑，还在消化内容，只有许沪楚一人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宋子珩看着坐在右侧位置的许沪楚，他的反应倒是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宋子珩就听到传言，有公司要收购 BCH，一直在接触，只是价格谈不拢于是迟迟不动作。想来许沪楚早就知道这件事，这几年也是他在跟对方接触。
宋子珩斜过身子，靠到许沪楚旁边，单手挡在唇边，问，“沪楚，这条件还满意不？”
许沪楚转头看他，也把身子朝他挪了挪，压着声音问，“三年业绩涨 150%， 年轻人，是不是有点激进了？”
宋子珩料到他会如此说，笑笑，说，“这不还有你和一堆前辈么，轮子不转容易生锈，都转起来了，咱这辆车才能跑得快。转起来，大家都有肉吃，你说是不是？”
许沪楚摘了那副无框眼镜，掏出眼镜布擦了擦，慢条斯理地回，“你胃口不小，没再要点别的？”
宋子珩就喜欢他这幅看透一切的聪明样子，沟通起来毫不费力，“自然。不过，我也替大家伙儿多要了点，就看你们看不看得上了。”
许沪楚戴上眼镜，转头看他，原本紧绷的脸上突然绽开笑意，随即比了一个“请”的姿势，意思是，别卖关子。
宋子珩会了意思，也没照做，又朝他凑了凑，在他耳边说，“这个好消息，还得有威望的人传递给大家伙儿，才有分量，你说是不是？”
宋子珩要拉拢许沪楚，还要借他的手拉拢一众老的。许沪楚看着他，哼声笑，“你想得倒挺美？”
宋子珩笑容更深，往许沪楚的西装口袋里塞了一份叠好的文件，塞完拍拍他的胸脯，说，“真枪实弹看看，才知道美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