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犹疑着要不要说一句“节哀”时,周品树已经拿起外套,说道:“我们得马上去医院。”
他说的“我们”,是不包括时岚的。
时岚心里明白,他并不是故意将她排除在外,而是不想强加责任给她,毕竟她只是他的未婚妻,甚至见也没见过老爷子,也不需要履行孙媳妇的义务。
但她还是上前牵住了他的手,自告奋勇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从前听周品树说起他父亲以及那段童年记忆时,她是从故事里听说过老爷子的,周品树是由老爷子亲自抚养、教导长大的,所以老爷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高,爷孙俩的感情也是很深的。
周品望刚去世不久,如今又轮到了老爷子,接连着失去两位至亲,她深谙周品树心中难受,无从安慰的她,只能选择陪伴在他身旁。
紧握住时岚的手时,周品树确实感到了安慰。
仿佛在每一个难过的时刻里,只要有她在,心就会得到安抚。
大概半个小时后,三人赶到了医院。
步伐匆匆地来到老爷子的病房外,时岚自觉地留在了外面。
周品树和周允谦推开房门进去,安静的病房内只有周品树的母亲高琦玉和周家的管家在。
对于老爷子的离世,高琦玉并没有多大的悲伤,毕竟不是至亲,也没有太多相处,感情浅得很。
老爷子生前,对于高琦玉这个儿媳妇并没有满不满意之说,但也将她当做了自家人,因此,在多年以前,知道自己儿子对高琦玉的误解,立刻就雷厉风行地给他们和周品树安排了亲子鉴定。
对于老爷子当年的维护,高琦玉是感激的。
但,这种感激,以及对家公应有的敬重,并没有让她对老爷子的去世感到过多悲痛。
毕竟,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老爷子已经这把年纪了,自然地死亡也算是一种福气。
见到周品树和周允谦叔侄俩,高琦玉只是浅浅叹了一口气,指着病床上的老爷子,说:“你们去看看你们爷爷和太爷爷吧。”
叔侄俩点点头,带着沉痛的心情走上前。
老爷子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
周品树站在病床边上,回想起记忆中的老头子,才发现,眼前的老爷子比起记忆中消瘦了许多,而他此前却没有发现。
如今,一向自我且倔强的老头子,再也不能安排他们的人生,对他们的规划指指点点了,可他并没有觉得轻松。
握住老爷子冰凉的手时,他想起年幼时的爷爷教他写毛笔字的画面。
那时候他被安排假死,安排在老房子里生活,爷爷每天都会教他各种知识,有时候是写毛笔字,有时候是画国画,有时候还会给他讲孙子兵法之类的。
他对这些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他很聪明,老爷子一点就通,因此,尽管他淘气调皮,老爷子也总是宠着。
他从来都知道,爷爷对他寄以厚望。
但长大之后,他找到了自己的热爱,极力地反抗,甚至绝食,终于让爷爷输了一次。
他还记得,第一次开飞机时,他告诉哥哥自己的兴奋,哥哥却说:“你就开心了,爷爷可担心了几日几夜。”
念想至此,周品树哽咽着问高琦玉:“爷爷……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高琦玉叹气:“你爷爷是在睡觉的时候去世的,走得也算是安详。佣人说,他晚饭前就觉得头疼,吩咐佣人不用喊他吃饭,然后就去睡觉了,到了晚上十点多,管家担心他没吃晚饭会饿,便去敲了门,可里面没回应。”
高琦玉说着,就看向了管家,管家忙上前,继续道:“是呀,我原想着老爷子应该睡过去了,还是不要叨扰的好,可这心里觉得不踏实,还是自作主张地开门进了房间,这才发现老爷子已经没气息了。”
管家跟了老爷子很多年,算是老仆人了,对于老爷子离世一事,心中也悲痛不已,说着便忍不住落泪。
“对了,二少爷,在发现老爷子没了气息时,我看见他手里握着一支录音笔。”
“录音笔?”
“是的。”
周品树疑惑地接过录音笔。
高琦玉接道:“可能是你爷爷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临终前留下了遗言。”
她已经听过录音笔的录音了。
周品树眉间一紧,按了一下录音笔的按钮,下一秒,老爷子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散落在空气之中:“阿树,周氏……靠你了,只能……靠……靠你了,你一定……要将……周氏集团撑……撑住,爷爷只……信得过你!”
临终之前,老爷子最惦记的还是周氏集团。
听到留言,周允谦冷笑一声:“恭喜你了,我的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