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升腾起的水雾顺着空气到温澜身边,她伸手去抓,只可惜已经消散得丝毫不剩了。
彼时有微弱的手机铃声响起。
温澜看了一眼四周,她的手机并不在旁边,扬声问贺栩:“贺栩,是你的手机在响吗?”
“是,在楼上。”
温澜会意,抬步上楼顺着声音找到书房桌子上的手机。
她走近,发现电脑的屏幕上有画面在闪动,原只想拿起手机就走,此刻却觉得有什么在牵引着她去看画面中的场景。
监控画面。
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人出现在走廊中,她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间的门,过了几分钟,她怀中抱着几份文件走了出来,此时她面对着监控。
温澜很清晰地看见了她的脸,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一块石头重重地砸进了原本平静的心海,引起的惊涛骇浪将她吞没。
她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件事,但是现在她的记忆是最不值得被信任的,事实就铺陈在眼前,那张脸就是她的。
监控的画面循环播放着,一遍又一遍地鞭笞着她。
贺栩冲上楼看到的温澜已经蜷缩在书房的小小一角。
他试图向她靠近,她害怕地将自己捏的更紧。
泪水胡乱地贴在脸上衣服上,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头发也凌乱地粘在身上各处,一双眸子空洞无光。
“温澜。”
贺栩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她没有回应。
他更加担心,直接走到了她面前蹲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而她又开始颤抖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
她摇头,脸颊两侧最近才养出的一点皮肉顺着她的摇头也在颤抖着。
贺栩更加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不怪你。”
“对不起…”
她只知道说着这些。
即使眼前是贺栩,但她却看不到,只能看到监控上的画面,还有她刚刚想起的,曾经有人向她反复提起的一句话,“你是温霆的帮凶。”
她不记得这话是谁和她说的了,它现在就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过了很久,小臂传来短暂的刺痛,她失去了意识。
裴尚将吊瓶放好调到合适的流速,转头看向贺栩:“不是说不让她再受刺激?”
贺栩坐在床边,微红的眼眶包裹着细碎的泪光,抿唇哑声道:“是不是又回到最初了。”
他试图将她再拉回自己的世界,但转瞬之间,她又跑掉了。
他不敢想她再睁开双眸的时候满目惊恐和畏惧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仅仅只是一瞬间都足以将他击垮。
裴尚叹气的声音传来,他闭上了眸子。
“本身恢复得就不好,后面是什么样子也很难预料。”
床上的人皱起了眉,痛苦地绞着被子。
在她的睡梦中,有个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在一片茫然的四周,她跟着这个小小的身影找到了出口,她抬步奋力奔向那里,但仅一瞬,出口的门被狠狠关上,那个身影走出去了,她却被困在这里。
这样的梦她反反复复地做了很多次。
就像那个监控画面在她面前播放了很多遍一样。
三月过半,宁城又下起了雪。
温澜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度过了三天的光景。
这三天贺栩抛下了所有陪着她,乔以宁说的那个秘密他也没有再过问过,甚至对傅氏的诉讼终审他都没有去过。
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映射得整个房间都在发亮,温澜却还是呼吸淡淡地躺在那里。
他其实很少有这样认真看着她的时候。
哪怕是从前,他们最甜蜜的那段时光都没有过。
这也算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重新将她的面容印在脑海里。
晚上,由于雪的缘故房间还是有光亮,贺栩去将窗帘拉上。
转首间,她已经张开了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他仔细确认了,目光中没有恐惧,但也没有了光芒。
“醒了?”他尽量用最平常的问候。
温澜点了点头,开口:“为什么要拉上帘子?”
“太亮了。”
她还是点了点头。
“贺栩,”她忽然叫他,“我真的想知道…你有没有恨过我。”
“没有。”
温澜看着他,希望能看到更真实的答案。
但是却没有。
其实他有没有恨过,答案是肯定的。
得到这个监控的时候,他几近崩溃,在心中无数次地质问着她,甚至一度觉得温澜和自己在一起都是个骗局。
后来他也问过自己,她离开和承认当年的真相哪一个更让他无法接受,无疑是前者。
房间里微弱的光亮在他们之间筑了一座桥,顺着桥目光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