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看电视,姥姥出去散步聊天,玥玥在那张熟悉的饭桌上扑了两张报纸,写作业,有时候写着写着,她甚至会想,自己一次次跑来找妈妈,算不算是一种对爸爸的抛弃。
八点多,姥姥回来洗洗睡了,玥玥也自己洗干净,把音量调小,看电视等妈妈回来。
她在幽暗中看完了 8 点档的《天若有情》,妈妈没回来,她在幽暗中看完了深夜档的《大长今》,妈妈还是没有回来。姥姥睡着了,她也不敢再打电话打扰姥姥休息。
天快亮了,她终于熬不住,才沉沉睡去。
她醒来时候妈妈也刚回来,满眼疲惫,头发衣服上沾满了难闻的,麻将社特有的烟味。母亲正在厨房给她煮鸡蛋做早餐。
她想起法制节目里太多家庭都毁在麻将桌下一来二去的的男盗女娼,与何玉琴惯常若有似无轻佻的玩笑,愤怒地叫嚷:“妈妈你为什么总要打麻将,为什么非要周五打,你不珍惜我吗?你在外面有奸夫吗?真的忍心不要我吗?”
一记清脆的耳光狠抽在那张小黑脸上。
脸上那双委屈的眼睛瞬间写满了震惊,“妈妈你变了!你抛弃我和爸爸!你和下贱的坏人混在一起!你会后悔的!”
她狠狠提起书包,要去找爸爸,屋子里传来姥姥的声音:“这孩子什么狠话都说得出,就是个小狼崽子,你别往心里去。”
玥玥根本没走远,扭头冲回来大吼:“你又是什么?你平时怎样对我对爸爸?我家被拆散就是拜你所赐!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们?你不狠吗?我是小狼崽子你就是黄鼠狼没安好心!”
她坐在屋外的地上,妈妈没有出来找她。
妈妈,你不要我了。你不来找我比你打我还让我难过。
12 点了,窗外的烟花开始无声绽放。这间没有开灯,只亮着电视的小屋也被窗外的绚丽映得像白天,不过是阴天。
覃玥玥当然可以感受到此刻多少家人相亲相爱,相聚团圆。在她看来,甚至相爱相杀也是一种踏实。美酒、欢声笑语、春晚、饺子、热气腾腾的菜香、鞭炮、橘子、窗花、酥糖、可乐汽水、温暖的怀抱……世上千般热闹,只是与她无关。
我比任何人都更想要被毫不迟疑地认定,我比任何人都更想要被毫不动摇地选择,我比任何人都更想要被不掺一丝后悔地紧紧拥抱……这是没有骨气的吗……?这是懦弱的吗……?这是令人羞耻的吗……?
覃玥玥,你自私、冷酷、虚伪,最可恨的还是矫情脆弱!
22 岁的覃玥玥斜倚在床上,周身酒气萦绕,烟花的亮光洒在她脸上,酒气把她的眼泪一并蒸发走了。眼眶里满是泪水,但也就只剩这些,不足以流淌出来。指尖发麻,她静默无力地陷在厚厚的毯子里,就像已经死去。也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真的很多余。
“我这幸运儿合着眼睛,
只得你沉重身影。”
原来是彩铃响起,接。
“你在哪?”
“家里。”
“乖乖等我,我就来。”
➱第8章 无极乌龙
“你来吧,进了院子,到最里面左转,靠边边上那一栋,我住106。”
她眼皮也乏ᴶˢᴳ力,蛤蜊似的半闭不合,声音淡淡的,弱弱的,像缥缈一阵青烟。
“我比较远,大概还有 40 分钟到。”电话那端的年轻男人鼻梁硬挺,语气平淡,态度稳重。
“嗯,我等你。”
“好好的,乖。” 她为什么总是那样脆弱在自己的心坎上?脆弱得好像随时要随风消逝。一阵阵眩晕般的悸动在他周身甚嚣尘上。
春节的路况畅通无阻,与过年相聚的纷繁热络宛如两个世界。冷清得同她的世界如出一辙。
已经是最高时速,却在焦灼中显得如此缓慢。
终于停车,循着她指的路径,年轻男人来到幽深冗长的过道。
过年了,租客们都回了家,四下一片孤寒黑暗,只留他的脚步声回响。
准备敲门,门虚掩着,他敲门,“覃玥玥?”
没人应答。
“在吗,玥玥?”男人打开门,张望着,脚步没有踏入。
“在的。尹翰,你进来吧。”
女孩子发出了邀请,又是心心念念的女孩子,他怎么会迟疑。
窗外的烟花静默升向半空,她素着脸,不加修饰反增几分清纯可人。吊带随意躺倒到她手臂,斑斓的火光忽明忽暗,流动到她如玉般滑润的背和锁骨上,像在舔舐她的肉体。
她斜倚在厚重的毛毯里,长发披散到她腰间,睫毛和眼角还挂着泪珠。
他怔住了,不由得柔声问她,“冷吗?”
“你呢?”
“不冷。”
“那还是我来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