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脂记(17)

“我看溪里颇有几条肥鱼,我叉来给你吃。”

木棍削尖尖,衣摆扎在腰间,卷起裤脚,光足涉水。

赵绥绥好奇沈溟沐怎样叉鱼,跟过去瞧,溪水中尽是碎石块,瞧的她好不揪心:“沈大人小心,勿割伤了脚。”

沈溟沐手指竖在唇上,示意她噤声。双目紧盯溪流,手捏着鱼叉,全神贯注。鱼儿意识不到近在眼前的危险,摆尾游来,沈溟沐瞅准肥大的一条,猛地一叉!

赵绥绥心提到嗓子眼,等不及地问,“叉到了吗?叉到了吗?”

看着鱼叉提起,上串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兴奋拍手:“沈大人好厉害!”

“叉条鱼而已,算什么厉害。”他上岸,屈指弹她,水星儿蹦到脸上,腥腥凉凉。

鱼儿开膛破肚,拽几片带香气的叶子揉成汁里外涂抹上,使刀划出道子,虽未放盐,胜在新鲜,不出两刻钟,焦香味飘溢入鼻。

沈溟沐割下一片鱼尾巴用藿香叶子包好递给赵绥绥。热气熏染下,藿香的气味浓郁异常。赵绥绥咬下一小块,外皮焦焦,雪白的鱼肉嫩嫩。

“没放盐巴,滋味怕是不够鲜美,权且充充饥。”

鱼肉烫牙,赵绥绥勤倒换,半晌才顾上回沈溟沐的话:“没有,蛮好吃。”

又问:“沈大人怎么会做叉鱼烤鱼这种事?”

“不像是我这种身份的人会做的?”

“是啊,这些都是下人们做的事。”赵绥绥心直口快说完,惊觉这话太无礼,胳膊伸到衣里,悄悄拧自己。

沈溟沐倒是坦然:“少年时我有过一段浪迹街头的经历,无人供我饱饭,无人供我衣穿,遂自学了一身填饱肚子的本领,叉鱼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

“诶?”赵绥绥惊讶。心里浮起一堆疑问,没等问出口,沈溟沐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烤鱼,“快吃吧,吃完了咱们好上路。”

赵绥绥怀着复杂的心情吃完。衣服早给火烘干了,赵绥绥换上,将沈溟沐的衣服还给他。

沈溟沐套上衣服,忽地鼻翼微动,笑道:“每次被你穿过的衣服都香喷喷的。”

赵绥绥这次再不能推到熏衣上去,讷讷道:“想必是澡豆留香持久之故。”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着走着竟然看到跑掉的两匹马站在路边吃草,大喜,骑上去驰回营地。

营地里除去几个生火做饭的粗婢小厮再无闲人,朱樱和商子煜还没回来,班雀季鸿更别提了。

“小狐锦豹儿竟也不在,还想叫她们给我梳头呢。”赵绥绥的头发先前被猴子抓散,一直未束。

沈溟沐打帐篷里取来一盒药膏,把赵绥绥按在交椅上,“勿动,我给你涂药。”

其时明月初升,遥挂枝头,清辉遍洒下来,亮堂堂,不需灯烛亦自分明。

赵绥绥感受着头皮间的清凉意,如嚼薄荷。沈溟沐涂完药膏,撩起一捧头发,与她简单绾了个螺髻。

螺角尖尖,凸显俏丽可爱。

赵绥绥不可思议:“沈大人多才多艺,竟然还会绾发?”

沈溟沐道:“我外甥女小的时候经常缠着我给她梳头,为应付她,学了几手。”

赵绥绥点点头:“这样啊。”再想多问几句,马蹄声嘚嘚,由远及近。

班雀季鸿回来了。

11.月下

两人共乘一匹马,披头散发,形容狼狈。身后的随从衣饰多有不整,灰头土脸,一副打了败仗的模样。

班雀从马上下来,赵绥绥惊见她脸上挂彩,衣服也破了,惊问缘故。

“别提了。”班雀一脸晦气,“遇到一群猴子,疯了似的攻击我们,太子射死几个,也没见他们害怕,反而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马也给惊跑了。统共只找回来这么一匹,不得已和太子共乘一骑。”

“你们也被猴子攻击了?”赵绥绥惊讶。

“什么叫‘也’?”

“绥绥也吃了猴子的亏。”沈溟沐道,“被抓伤了头,好在不严重。”

“这群猴子真是无法无天了!”班雀气愤。

“当初图此地没有猛兽,料不到猴子的凶猛劲儿不输豺狼虎豹。”季鸿无奈苦笑,“这么说你们也没打到猎物?”

“打到一只兔子,被猴子抢走了。”

季鸿大笑。

当下季鸿由侍从服侍着去梳洗,班雀也被赵绥绥拉进帐篷清理伤口。

“嘶,你轻点。”班雀责备为她涂抹药膏的侍女。

“我来。”赵绥绥从侍女手里接过药膏,蘸着伤口,小心翼翼的地涂抹,“好在没破在脸上,不然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敢抓我的脸,我定要灭了满山的猴子!”班雀犹自愤愤,“好好的佳期,全被这群臭猴子毁了,真叫人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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