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知道父亲在哪?”
“一直知道。”
沈溟沐带她来到苦竹寺。
原来苦竹寺竹林里敲木鱼的老僧就是赵温。难怪上次赵绥绥管他讨水他是那样的神情,那时他就认出她来了罢。
她却认不出他了。他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模样苍老得像花甲老人。
双目闭合,木槌在木鱼上有节奏地敲着,永远不疾不徐,不高不低,一个调子的敲着。
“要过去跟他说说话吗?”
赵绥绥摇摇头,她不想打扰他,能这样远远看着已经心满意足。倚着竹竿,从晌午看到黄昏。
回家后,赵绥绥惆怅了一场。很快又抛掷惆怅,欢天喜地地筹备起婚事。
因着这场婚事,赵家人都回来了。赵家二老虽不大满意,架不住是皇帝赐婚,说不出旁的来。苦中含乐送孙女出嫁。
赵绥绥从赵府出嫁,打扮停当,坐上来迎接她的厌翟车,车上装饰有绣额及时令鲜花。车后尾随一群孩童,以捡拾车上掉落的花卉为乐。
赵绥绥坐在车中,由车窗的雕花孔隙看向满街热闹人群,花冠子上的流苏荡来荡去,心境一时也像那流苏,荡悠悠。
到了新宅,赵绥绥由喜娘搀扶着下车,脚下铺着青毡,一直延伸到喜房。进到喜房,赵绥绥坐入帐中。
沈溟沐走进来,与她同坐。两人各持同心结一端。沈溟沐悄悄拉动同心结,大庭广众下赵绥绥不敢回应。端坐着不睬他,描金却扇遮颜。
到了撒帐环节,妇人们一个个手持提篮而入,提篮中装有金钱、彩果等物,抓取一把,往帐中抛掷。
侬既剪云鬟,郎亦分发丝。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撒完帐,又有喜娘持金剪上前,分别剪去他二人一绺发丝,绾成结ʟᴇxɪ。
合髻之后是合卺。
一个瓠擘开成两个瓢,沈溟沐赵绥绥各执一瓢,交互饮了。时人喜欢用瓢占卜吉凶,饮完相继往床上一掷,一仰一合,乃大吉之兆。
掩帐讫,新郎官自去招呼客人。等到一切热闹散场,沈溟沐可以消消停停地和赵绥绥坐在一起说话,已是子夜。
红烛昏罗帐,如花美眷在前,人生惬意不过如此。沈溟沐抱住他的新娘,头挨着她的肩膀,心满意足道:“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赵绥绥不用招呼客人,刚刚小眯了一觉,只是心疼他:“忙碌了一天,累不累?”
他抓起她的手,亲了又亲:“不累。”
红烛高烧,把他们的一双影子打在窗棂上,相依相偎,缠绵悱恻。她贴着他的胸膛,想到从今以后他就是她可以依靠终身的丈夫,笑意险险盛不住。
他为她摘花冠、宽衣解带,她扭扭捏捏:“蜡烛还烧着。”
沈溟沐下床吹灭一对高烛,另点一支小烛。烛光幽幽地散开,瞑瞑晦晦间,气氛骤然旖旎。笼着少女薄红的面皮,春色霎时在帐子里轻轻荡漾。
“小烛也不可以点……”
“点着,我想看你。”
他也不是什么都顺着她。
乌发映雪肌,两丸水眸蕴含无限春情,偷偷一瞥,再一瞄。风生水起。
抱着她羊脂白玉似的身子,动情地起起伏伏。她乖巧如绵羊,偎在他怀里,沈郎沈郎叫个不停。身子娇软,声音也娇软,叫他不知怎样更好地疼。
念她初经人事,他不敢贪多,适可而止。第二日起来,梳妆打扮,她初初显露妇人风韵,眼角眉梢无一处不流露被爱情润泽的痕迹。
妆镜里看到庆风在沈溟沐跟前嘀咕着什么,等庆风出去了,不禁问,“有事吗?”
“无事。”
“那你们嘀咕什么?”
沈溟沐拿起一根发簪往她发髻上比弄,“庆风跟你讨锦豹儿,未知你肯不肯给,托我探探你口风。”
赵绥绥蹙眉,“这个庆风怎么回事儿,原不是和小狐好么,几时又搭上锦豹儿,我把锦豹儿给他,小狐怎么办?”
“小姐不用管我,尽管成全他们就是。”小狐手上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新鲜掐下来的蔷薇,她拣一朵粉色的插赵绥绥髻上,“我这么尽心伺候小姐,还怕姑爷不给我选个好的吗?”
沈溟沐畅笑:“那就这么说定了,锦豹儿许给庆风,我再给小狐选个好的。”
沈溟沐去后,赵绥绥道:“鬼灵精,你倒是会替自己邀赏。”
“还不是仗着小姐宠我。”
小狐笑眯眯。
给庆风锦豹儿办完喜事,沈溟沐留他们在府里看家,自己则带着赵绥绥前往凉州。季鸿登基后,加封归仁翰安凉侯,长期镇守西北。
沈溟沐成亲时他无暇分身,派了长子归成义前来道喜。眼下京城太平无事,沈溟沐向皇帝告了两月假,随归成义一道回凉州,探望义父,顺道为他引见赵绥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