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可以肆无忌惮拉住他,但现在,还有什么理由呢?
一股阴冷的风吹来,林乔不禁缩了缩脖子,暴雨已经变成了雨丝,但天气的寒凉却并没有减弱几分,她低下头,唇边不禁牵起一抹苦涩的笑,看向包裹着自己的外套,无意间瞥到上面的字:
江宁消防大队
江宁,他竟然也在故乡,林乔看着衣服上的这几个字,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期待,尽管这个期待并不切实际,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是妄念。
但冥冥之中,她觉得他们终于近了一些。
哪怕这不过是千万里距离中的一幺米,也足够让她心生不可及的喜悦。
苦涩与兴奋交织,无法分辨,痛苦与期待并存,他们近在咫尺,又远隔天涯。
第2章 暮落,无言的尴尬2
林乔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梦中的混乱场景好像还在眼前,痛苦的呻吟,满地的鲜血,面色苍白的女人,还有,少年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这个场景了,不,应该说是很久没有梦到这么完整的场景了。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林乔就开始厌恶睡觉,因为每次入睡,她总会不自觉做着模糊的场景再现,她很少完整梦见过那天的事情,但破碎的片段却一直在梦境中不断重复。
有时是哼着歌打游戏的自己,有时是抽开自己胳膊的少年,有时是疲惫不堪抽烟的父亲,有时是不停落泪的女人,有时是处于众人指责之中的臆想,甚至,有时是一双纯净明亮的大眼睛……
夏日的阳光来得很早,她的窗帘并不遮光,强烈的阳光想要进入屋内的渴望在室内看得明晰,迫切又疯狂,却找寻不到方向,正如她的心,包裹严密,光明围绕周身,却无法渗透。
林乔坐在床上,呆呆望着虚空,琥珀色的眼睛丧失了往日的灵动和自然,连一向的冷淡和清透都找不见踪影。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常联系的号码。
“喂,林乔?”
“是我,江医生。”
“怎么了吗?”
“我又梦到了……”
那边停顿了片刻,然后女人的声音才响起,比之刚才多了一点担忧,“你的情绪,听上去不太好。”
“嗯……”
“今天工作吗?要不要过来和我聊聊?”
林乔翻了翻日程表,说:“不工作。”
“那十点吧,可以吗?”
“好。”
挂下电话,林乔呆愣的目光终于有了一点神采,她给同事打了一个电话,说明自己中午的拍摄任务会晚一点到,然后才下床洗漱。
林乔住的房子并不大,两室一厅,一百平的小公寓,这是她两年前回国时买的房子,当时她回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目的,也许是存了一点再遇到陆瑾的渴望,也许只是想再回到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看看,她也找不清原因,但回来之后,就再也不想出去了。
和纽约那个她生活了六年的大都市相比,江宁这个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反而变得陌生了不少,不过,偶尔在哪个犄角旮旯看到记忆中熟悉的场景,她还是会情不自禁生出亲切之感。
买房时,和其他几个楼盘相比,这里并没有什么优势,除了价格便宜一点,但钱对摄影师乔来说并不是需要给予太多关注的因素,之所以最后定下这里,只是因为,从阳台看过去,她能远远瞥到那片青绿色,其间点缀着一点点淡紫色。
很模糊,但已足够。
她每日都见木槿,不过都不是这片,虽然它们早已迭代,但偶尔自我欺骗一下,那就还是记忆中的那一片木槿花海……
林乔将目光移回到阳台的花盆上,那是一个不小的花盆,淡紫色的钟形小花隐在一株株绿色茎叶之中,在晨光的照耀下,鲜嫩亮丽,她蹲下身,手指轻轻碰触着昨晚刚刚绽开的新瓣。
你又能坚持几天呢?
她曾经很喜欢木槿的花语:温柔的坚持,永恒的美丽。
可惜她不求甚解,不懂它其实“朝荣殊可惜,暮落实堪嗟”,古代文人明明将木槿视为韶华易逝的瞬息之美,她却在此之上渴望永恒,好傻。
但就算知道了,她还是始终和木槿为伴,九年,她身边的东西变了又变,但目之所及的这株花,却从未消失。
像是在坚持不该坚持的坚持,也像是想要挽回无法挽回的挽回。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愚蠢又天真。
做好每日的功课,林乔回到了房间里,换衣出门。
江心悠是她的心理医生,这是她接受心理调节的第五年,在国外时她的主治医生是利普斯,在她决定回国的时候,利普斯向她推荐了自己的师妹江心悠,这两年,她就一直由江心悠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