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酒量显然比戴戴好,可是这一罐啤酒下肚,却也像是有了几分醉意。
戴戴就这样托着腮看着他的动作,盯了不知多久之后,终于借着那朦胧的醉意说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其实我任性不成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从前不肯承认,非要把问题归咎于别人,不知道现在道声歉还来不来得及。对不起,谢……”
她甚至还没有叫出谢信然的名字,便已经被对方打断了。
“当年的事,我从来都不觉得是你的错。”谢信然坚定地说着,
说话时,他甚至罕见地转过头来正视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时,戴戴似乎又依稀看到了自己青春年少时深深眷恋过的一切,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好,我不为分手的事道歉。那我问你另一件事。”
“什么?”
“是不是我害得你至今都没有结婚?”她的大脑已经有点混沌,几乎是玩笑般地问出了这句话。
大家都很清楚,就冲着谢信然这优越的外在条件,即便他工作再忙,这十五年来结个十次八次婚也不成问题。可是他的每一段恋情都几乎维持不了多久就告吹,哪怕女方再死心塌地也没能修成正果。这真的是因为他忙得没空经营一段恋情吗?
或许连他自己都已经发现了,他其实是在逃避。初恋的无疾而终让一个颇为纯情的少年人久久未能释怀,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投入到一段感情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再加上工作确实忙得脚不沾地,最近几年的单身生活反倒让他轻松快乐了不少。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显而易见。
谢信然想反驳戴戴的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始终都没有说出口,这长久的沉默仿佛无言的承认。
看着他默认的一幕,戴戴脸上的表情未变,嘴上玩笑般说着“真的假的”,眸光却微微闪动一下。
好在很快她便因为十年来第一次喝这么多酒而感到头晕目眩。看着她逐渐迷离的眼神,李渚连忙阻止了她继续在这里聊天的冲动,借了一个没人住的房间拖她去小憩一会儿。
第一次重聚喝酒就让女孩子喝成这样,杨钧他们也有些紧张,但李渚深知好友是什么酒量,对着他们摆摆手,叫他们别担心。只是嘴上这样说着,她自己却没有回到桌上,关上门之后就在倚在了房门外,有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
没一会儿,脚步声传来,是程璐去而复返,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了她对面。
这栋房子实在是太大了,明明只是和其他人身处于两个不同的位置,两人所处的小空间便仿佛罩上了一层结界似的,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打破这安静氛围的只有李渚不断响起的手机提示音,她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按下接听键,话筒对面传来的是母亲的声音,但谈起的话题不出她所料,果然是关于今天的相亲。
父母倒也不是想指责她什么,只是有些感叹,今天这个男人他们还算看好,今后也能照顾好李渚,如果连这个人都不合适,他们怕女儿能挑选的余地更小了。
“渚渚,选结婚对象别的条件都不重要,他能有担当,能支撑住你们的家才是最要紧的。”母亲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劝着。
李渚倒也不是不赞同这个观点,可是今日戴戴所说的一切也证明了,凡事都不是绝对的。
她脑子里混乱极了,今天实在是不想跟父母探讨“男人能不能扛事”和婚姻幸不幸福之间的关联,只能先苦笑着说了一句,“我觉得有担当的第一步是先成功跟我结婚,担得起婚姻这件事。不然婚都没结,我要他的担当有什么用。”
“人家是想和你结婚的,是你不要啊。”
“因为我觉得他担不起我想要的婚姻。”李渚飞快地说着,“这个理由合理吗?”
电话那头的母亲只觉得她在强词夺理,气得先挂断了电话。
李渚倒是习以为常了,连表情都没有多少波动,默默锁了屏,然后一抬眼发现程璐还站在她对面没有走。
被年少时暗恋过的人看到这无可奈何的一幕,说不羞耻是假的,但李渚重遇他时便是鸡飞狗跳的场面,长大后的新人设从一开始就没立起来,此刻便也难免有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感。
当她听到程璐问她是真的想结婚吗,不由摊摊手,诚实说道,“你看,我以为我到了这个岁数,已经长大了独立了,但其实还是生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我一直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想不想结婚,只是每个人都在催我,我自己又不抗拒,所以觉得试试也无妨。”
兜兜转转十五年,她看似已经变为了像样的大人,独立又潇洒,但其实还是当年那个踌躇不前的小女孩,进退都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