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那些热情的姑娘们,再看看平等的回应着每一个人的程璐,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一共教了几个班的学生,都能认得出来吗?”
但面前的男人镇定自若地说着,“一个都认不出来。”
他通常都是在阶梯教室里上课,下面乌泱泱的坐着上百个学生,而且有很多时候,上课时同一个名字的学生面孔却不一样,他能记得住谁是谁就怪了。
回应学生的问好是礼貌,哪怕他不认识她们也一样。
“那刚刚那个女孩子,也是你的学生吗?”她很确信自己听到了那姑娘是叫程璐为“老师”的。
程璐却摇摇头,说那不是他们系的学生,只是同一个学校,而且去年就已经毕业了。
“我答应我妈和这孩子见面,是因为他们含糊了说辞,一直让我以为是这女孩想考研找我问经验,结果……”说到这儿,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只有我自己不知道这是场相亲。”
那姑娘满打满算才 22 岁,却开始在家人的安排下相亲,而且对象还是她上大学时同校的老师。或许是因为两家人家庭背景相似,再加上父母的撮合,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也或许是因为这姑娘上大学时就亲眼见过程璐本人,早就有了点天然的好感,所以一口答应下来。哪怕程璐只约她在大学城附近相见,她也毫不介意,而且选了个实惠好吃的餐厅。
姑娘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她做梦都没想到相亲对象竟然不知道这是场相亲。程璐是踏进餐厅之后才接到了家人告知实情的电话,他母亲或许是想着面已经见了,饭都要开始吃了,他总不能在这时候翻脸走人。谁成想他竟然撂完电话就过来和那女孩摊牌,那女孩也被这个事实惊住了,但在听到他坦然地说自己不可能和她有任何发展时,她也很快接受了这件事,不仅很有骨气地表示两人没必要吃这一顿饭了,甚至婉拒了他送她回家的提议,立刻和他划清了界限。
一场乌龙相亲局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散了。
当事人觉得荒谬,听客更觉不可思议。李渚听完之后只有一个念头——这世道真是不公啊。同样是 33 岁的年纪,她现在的相亲对象都是四十左右的二婚离异男,程璐的相亲对象却是刚毕业的 22 岁小女孩。
邋遢大叔们对她的年纪百般挑剔,花一样年轻娇美的女孩子们却对程璐热情似火。
换做寻常男人怕是早已为此沾沾自喜,甚至将此当做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可是程璐的脸色却没有半点喜色,甚至颇有些气恼,不仅仅是为了家人随意安排相亲这事。用他的话来说,相信对象是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女孩子,他只觉得荒唐可笑。
“她还叫我老师呢。”程璐忍不住皱了皱眉,纳闷地问道,“我看起来很像是和自己学生结婚的变态吗?”
这让李渚忍不住一阵心虚。毕竟她也认为这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喜欢年轻女孩的,无论自己到了多大的年纪,女朋友永远要找十八岁的。
不过别的男人是别的男人,程璐是程璐。如果他也和其他男人一样,那她青春年少时的爱恋才真的成了毫无意义的过往。
好在“尴尬”的事说出口之后就没那么难接受了,一顿饭吃完,程璐的脸色好了不少,还邀请李渚去他们学校逛一逛。自己驻校办公的地方就在他们学校隔壁,李渚倒也没有好的理由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当年上大学的时候,除了她之外,其他几人的学校都在这个大学城里,所以她对这附近的几个学校也不算陌生。只是今日再踏足这片土地,心境早已不比当年。她和程璐沿着校园里的大道逛了逛,最后在路边寻了个长椅坐下,谈起的话题从当年他独自留学在外的潇洒自在再到如今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现状。
最近这几年他一直单身,一是不想让恋爱对象失望,二是不想给家里人希望,毕竟过了三十岁之后,很多人都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时候的交往就是为了结婚。
“知道没结果的话,也没必要耽误人家。”他说了一句她也认同的话,“毕竟大家都觉得结果很重要。”
李渚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着,“年纪不同了,想的也不一样了。”
大家都知道享受过程这个道理,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想着一定想要在哪个年纪结婚,可是到了某个年纪,就好像突然变了,也变成了自己之前不喜欢的那种大人。
换做十五年前,她怎么会想到今日的自己会与程璐坐在他工作的大学校园谈起彼此的相亲经历。他能当老师这事就够荒谬了。
“我下午还要回行里,先走了。”对现实的感慨只有一瞬,她还是要努力适应长大后的人生,摆摆手就和他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