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露出了他的脸,血盆大口,骨瘦嶙峋,深凹的眼睛珠嵌在眼眶里,活像一具尸体。他身上的黑衣被鲜血浸染,变成了更深的黑,黑中泛红,让人忍不住蒙住口鼻,只因那血腥味太过浓厚,他就像从地狱中爬来。腹部拖拉着肠子,一个剑的窟窿大大敞开,若不是段天宁执意拔出剑,他的血早被噬血剑反向吸干。
他死不了的,他二十多面前被安颂书那小人杀死在乱葬岗,在荒山野岭布阵召唤了魔物为自己换血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死过。
他吞过福乐公主的血,吞过佳意皇后的血,可惜了,他为报仇雪恨重夺江山,那小人却突然死去。段天宁一步步缓慢向娇满月走来。他还有魔力,还有灵气,他一定要将那二人千刀万剐,杀了喝血。
他的手刚抬起,一个青色的身影已经席卷上他的头顶收走了他身上的所有魔气。
规努变成小龙重新返回赵彬蔚的身旁,慈安宫激烈打斗,身为时刻关注的赵彬蔚只是比暗中布阵的娇满月慢了两步,就看到了丧心病狂的一幕。
“小青干的不错。”他夸奖了规努,看着忽然晕睡倒地的黑衣人。却没有细想为何一条龙能够不施展任何法术轻而易举将人魔打败。
只有娇满月感受到她的噬血剑平息了,再也没有之前那般兴奋。她抬头看已经攀爬在赵彬蔚肩膀上的青龙,又悄悄转过眼睛。
“母亲如何了?”赵彬蔚看到了佳意太后的满身鲜血,若他再迟来几步,后果不堪设想。
“被我及时救下,然而能不能熬过今晚,不好说。”娇满月摇头,“这人修的是人魔邪术,被他吸血换骨的人,很少有幸存者。这邪术霸道,损人不利己,修行邪术的多是走投无路之人。但我目前还无法知晓他的身份。”
“段……段天宁!”赵墨的到来让佳意太后垂死挣扎,她见过他,虽然如今段天宁成为了这副鬼样子,但身为安颂书之前的人皇,对他印象怎么能不深刻?这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事情,段天宁竟然还活着,她就算死也要让墨儿知道真相。
段天宁,前前朝人皇?
赵墨对段天宁未必熟悉,在青楼常年驻扎生活过的娇满月可是非常了解。关顾的常客中不乏政客,对朝廷局势不免大谈阔论。她在旁边侍奉,偶尔也听得几耳朵。
当娇满月告诉赵墨段天宁的身份,赵墨眉头紧蹙,吩咐侍卫将段天宁仔细看押关进天牢后。他又喊人来打扫慈安宫。
赵墨的熟稔越发像一位君王,腹中的心思不再随意与娇满月沟通。娇满月没问赵墨怎么想,大侠的任务一日不完成,她就不能离开皇城。
皇城之中,还得依靠赵墨关系,监视打探消息,她聪明地闭紧嘴巴。不该说的绝不言语。
今冬乃多事之秋,前阵子太上皇刚驾崩,转眼间佳意太后竟随太上皇去了。太后自缢的消息传到宫外,倒引来皇族世家一片喧哗。许多老臣对皇家事情有所耳闻,太上皇与太后的恩怨情仇,哪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楚,如今太上皇刚死,新的人皇继位,按理幕后最大赢家是太后。
她不该自缢呀。
有人念叨着太皇太后情深感人,就有人背后议论皇家龌蹉,还有人屏息远望皇家种种,再感叹一声:“世事难料。”
这几日,娇满月陪赵彬蔚忙前忙后,看着赵彬蔚身形瘦弱下去,恍惚间竟也产生出心疼来。这情绪来得莫名,让娇满月分不清是同情还是其他。
旁观皇家种种事故,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忘不了段天宁来的那夜,奄奄一息躺在正德大殿里的佳意太后微笑着咬舌自尽。受段天宁一番刺激,佳意太后反而看开了许多事情,就在她被放血折磨的时候,心中一直跳动不安分感觉消失了。
恐惧弥漫整个身体,死亡压迫着神经。赵双好像才明白为何她一直不安。哪怕安颂书死了,哪怕她的皇儿赵墨终于如愿登基,可这一切就像过眼云烟,始终走不到心里去。她的不安,来自于对自我的惩罚,因她一步走错,葬送赵家千百人口,安颂书阴谋诡计也好,外界算计也罢。哪怕死去的父亲母亲不恨她,她内心也一直等待着一种审判。
清楚自己的罪行,所以活着的每一个时刻都是煎熬。曾经他恨过段渊,那个聪明绝顶的侄儿,与虎谋皮同时,她就等待着反噬了。可段渊没有,哪怕她惹怒侄儿动了福乐,段渊给她的也只是一个警告和一掌内伤。
一夜之间,她该得到的也得到了,该报的仇也都报了。她不曾养育过赵彬蔚一丝一毫,内心也不是不清楚墨儿的心愿。
血在往下快速流逝,赵双眼中越发清明,她好像看到了父亲母亲,还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