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松开他的臂膀,两人面对面席地而谈。
“我的确是异魂,”安禾说,“不仅如此,我的异魂可以窥见你前世所有的人生脉络。”这一次,她没有傻到直接告诉段渊自己在两个世界中穿越,而是以修真界中容易理解的形式讲出。
段渊听闻心惊,若再次召开的是异魂,那?他看安禾的眼神起了迟疑。
安禾知他忧虑,哪怕眼前的少年模样太过吸引目光,她仍是稳定心神说重要之事:“我曾两次来此界,一次由母亲召唤那是降生于婴孩身上,自此在修真界长大。第二次却非你召唤,而是端午佳节遇难醒来,我以为我进入了别人身体。两次异魂都是我,只因我回去之后失去了第一次的记忆,便不再认识此方世界。占卜之术,实际是将两次来异界的记忆融合了。”
安禾讲完这些,段渊沉默了。安禾不知这是超越了段渊的认知还是他对此有所怀疑。
但段渊沉默之后再问的是:“你第一次为何又回去了,你可记得?”
“端午佳节我曾被一个黑衣人掳劫至皇城的万德大殿,他把我放在皇椅上放血而死。或许因为这个缘故,我的异魂才回了原来的地方。”
“你还记得那黑衣人模样吗?”段渊的眼睛像缠上黑雾,暗得吓人,若是这一切为真,那禾儿前世的离魂症根本不是意外,乃人为而之。那人随意的举动,却害了他两世苦苦寻找等待的后果。
脑海里重新回忆那一天,安禾知道这细节可能对段渊来说非常重要,或许能够找到杀她的凶手:“他的脸孔记不得了,声音一会似无根之人的尖利,一会儿似正常男子般低哑。还有,”她猛然记起,“在我记忆模糊快垂危之际,我看到他在周围留下一个图案,那图案形状,倒像个鬼头,着实怪异。”
拳头砸在地面上,段渊的面目突然扭曲了,安禾看他的手背留出了血,只丢了几个普通的治愈术让伤口止血结痂。段渊的背部在抖,安禾就明白了,他知道凶手是谁。
两行泪从他的眼底留出,这一刻的段渊变得如稻草一样脆弱,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
安禾不敢打扰他,她只听到段渊自言自语的声音:“百年啊,人生有多少个百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知你为何从小与常人不同,又为何十三岁那年变得痴傻。重新回来,我原以为自己改变了所有结局,以为你回来不认识我是不爱,哪知是异魂重回此界却丢了十三年的记忆。”
安禾的手轻轻拍着段渊的后背,像安慰一个孩子,又像安慰一个老人。
他哭得像一个孩子,言语又带了难忍的沧桑,不由得使安禾好奇:“前世我离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想听吗?”得知安禾的一切真相,他又重新被最至亲人利用一次,想来人生无常,前世众叛亲离都体验过,又何谈苦楚?不过是意难平,愧疚于两世都没有勘破的真相如此简单,作恶的坏人却逍遥法外。除了最顶上那层神仙的算计,他还被至亲算计着每一步,实在可怜至极。
却也是最后一次心痛了。
“你说异魂可以窥见我的人生脉络,但只是个大概模样罢。”段渊感悟天地之道,冥冥之中领悟到各方世界的奇妙,安禾所说的事情离奇,放别人耳中是天方夜谭,在他这里却是天道规则的疏漏。
安禾惊叹段渊的聪颖,认真点点头。
“你虽找回十三年的记忆,但终究是异魂经历的,那我便与你讲讲,另外一个你,和我的故事吧。”段渊拉起安禾的手,带她上了无忧殿的顶楼。
顶楼窗户大开,空间辽阔摆满了一排排书籍,段渊带她跨出窗户,坐在大殿的房檐之上,此时天气已到黄昏,落日融金,柔和的金光映红了远方的森林。飞鸟倦林而归,在落日前留下一串黑色剪影。
看着这番景象,看着身旁之人,段渊笑了:“好好跟你讲述,也叫你理解我的煎熬我的痛苦,也叫你不必吃那横醋。”说完,嗓音爽朗发笑,在这笑声中,安禾被戳破心思羞红脸,听着段渊一字一句,讲了个悲伤的故事。
故事开口,还得从金枝玉叶聪明绝顶的公主,一夜变成痴呆傻子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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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傻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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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渊记得, 十一岁那年母亲奄奄一息把他叫到床前:曾经名扬京云城才貌双全的赵家大小姐赵单,如今病卧在床骨瘦嶙峋,眼窝乌黑往里凹陷, 原本圆溜的眼睛从里凸出来, 空洞而吓人。
“玉玄,娘亲不能陪你了, 你别怨娘亲。”赵单费力吐字, 说一两字就要停下来咳嗽, 苍白的脸愈发布满死气, “娘一生忙碌奔波,到头来什么也得不着。娘只希望你淡泊名利,千万别把自己丢入那杀人的官场......”赵单应该是还有话要说的, 嘴巴张到极限突然没声了,她眼睛看着段渊,又好像透过段渊看远处门外的庭中景色, 就这么死不瞑目, 在段渊面前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