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个并不愉快的童年,也在后来为了弥补那种创伤做出许多事情,直到现在都已经养成了习惯,改不过来。”
“我很高兴,你们不像我一样,至少,看见你们时,我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家。”
卡维知道费奥多尔的经历,瞒着其他人,艾尔海森跟他讲过。
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
但好在还来得及。
卡维看着他,恍惚间将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他重合了起来,但他知道这是一种错觉。
毕竟,卡维变成了不那么成熟的大人,费奥多尔还是一个有些成熟却仍显青涩的小孩。
“......”
费奥多尔稍稍有些无措。
俄国的文化在真情表露里,总是有很多含蓄的地方,他可以猜到卡维的大致反应,可面对这样的话,却也陡然升起一种陌生感。
但他很快回神,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低低垂下眼睑,凝视着手中存在的空气,格外认真。
如果此时回答,那应该这样说:
“遇见您与老师,我也很高兴。”
他曾设想过自己没遇见这些人时会走向何处,最可能的,大概是顺着自己狭隘的愿望,走向一道紧闭的窄门。
门的一头,是无限的自我规制,堪称残忍,堪称束缚。走进去,他不会有好结局,他的罪孽,也将成为遮天的黑雾。
所以,该称之为幸运,也该称之为高兴———为现在更为自由的自己感到高兴。
最好的是,谁都说出来了。
余下,只留一片心照不宣的沉默。
第115章
那天的沟通似乎得到了成效。
总之,费奥多尔算是愿意多踏出自己的小地方出来喘喘气了。
可卡维还是很紧绷,这种紧绷也并非是因为什么外界带来的压力,只是他得知自己即将离开以后,想要多准备一些东西———除开艾尔海森所想的那些,或许还有一个额外的回忆。
[回忆啊......]
尽管不是很想用这个词来形容,但他还是这样想了。
记录下来的,是记忆。
未来会忍不住想到的,是回忆。
他并不是一个薄情的人,也知道孩子们对他们有多依赖,所以,现在的生活,是一定会被记下来的......说不定,会回想很多次。
意识到这种可能,他更加遗憾,也有些庆幸。
离开已成定局。
那就会向着让剩下来的这段时间尽量美好一些。
“还剩几个月吧,但是还是很短。”
短到见不到他们长大成人,短到只能跨过一个新年。
于是,他推掉了剩下的那些工作,在家里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也许是出于一种独特的敏感,最先感知到这种焦躁的,其实是甚少主动麻烦卡维的晶子,她凝视着卡维那些与寻常无异的举动,发现他似乎在准备着什么大事———就像接来新的孩子时会仔细准备一番一样,即使现在没有新成员,但卡维仍保持着那样的状态。
于是,很容易得出结论。
“卡维,不对劲啊。”
在某次与织田作之助的交谈中,她说出了这点。
“嗯......很着急的样子。”
织田作之助还在写自己的记录。
他时常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于是晶子面对他,与他讲话时,也总是轻松得像谈论路过看见了一只小猫小狗,或是像说起窗台的太阳正好。
“大概是遇见什么让他觉得担心的事情了吧。”
“你觉得什么会让他觉得担心?”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
能让卡维担心的,一定是与他们有关的事情。
相处了这么久,他们大约也是能摸透两位家长的心思的,于是在得出这个结论以后,他们又讨论起另一位,常常不显山露水的艾尔海森。
“他没避开我,在准备很多东西,关于我们的,大概能用到大学吧。”
织田作之助放下笔,有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啊......他们,是要出远门吗?”
大概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吧。
不,还是不合理。
于是,他们转头询问了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得更加聪明的津岛修治。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要回去了吧。”
津岛修治曾经以一个极为幼稚的称呼在心里喊过两人———小精灵,虽然两个人高马大的成年人里,只有兰那罗形态的卡维扯得上这种称呼,但他还是坚持着这样想。
小精灵,是童话里的美好东西,源于孩子的幻想,或是故事中的梦幻情节。
那么面对突然出现的两人,津岛修治遇见他们时,也曾一度怀疑过这是不是幻想,于是如此称呼再合适不过。
“回到哪里?”
“他们原来生活的地方。”
其实在这个家里,早就有人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