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这份支撑,疾病和负债再次呼啸而来,谢青随的父亲不堪压力,仅几月便和母亲离婚远走。
没有亲戚愿意替他们填补这种“无底洞”,一次次躲避他们母子的求援。
母亲说什么也不许他辍学,逼他申请助学贷款继续学业,自己又悄悄拖着病体出去打工。
一个曾复明过的瞎子是最痛苦的,可麻绳偏挑细处断。
谢青随挤出他所有空闲时间出去打工,一次,他找到一家愿意接收他的KTV兼职服务生。入职的第二天,他无意间听到了一笔不该入耳的灰色交易。
他小心逃离,可惜没能躲过几人的眼睛,被强行薅了回来。
无论他怎么否认,这些人都不肯相信他什么都没听见。
争执的辩解结束于一个贪婪又恶心的声音:“这小崽子长得还挺漂亮,看着比我碰过的那些……都还水灵。”
谢青随不知道自己被灌了几瓶乱七八糟的东西,醒来后,他丢失了大量记忆,但身上的痕迹告诉他,他遭遇了难以启齿的不幸。
他无力、痛苦、疯癫、发狂。
左耳新鲜的烟疤沾染了脏污,在撕扯间鲜血直流,与眼中的血丝交缠,染红了他隽秀的脸庞。
他在警局门外的树林里站了一整夜,最终还是没有踏进去。
连续几天,谢青随都在那家KTV前等待那几张扭曲的脸出现。
受伤的动物,野性和耐心是仅存的资本。
终于,他蹲到了。
他堵住最前方的恶徒,任对方喷完嘴里下流的粪汁,随后问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赚钱吗?”谢青随红着眼瞪着对方,“卖那种东西,赚钱吗?”
一片哄笑声迎面传来。
男人讥讽地伸出手,轻挑地摸上他的脸颊:“缺钱?要不你跟我几……”
谢青随掏出藏在袖口的利刃,抵住他的心口:“给我门路,或者,我们一起死在这儿。”
男人笃定他不敢动手,持续嘲讽着他:“小孩儿,知道怎么杀人吗?”
谢青随锁住他的肩膀,就着刀锋向内里穿了半寸:“我的命已经够烂了,不介意死之前带上你。”
自那后,他获得了一条赚钱的捷径。
讽刺的是,他利用那种践踏过自己的药物谋财,又扩散了更多的伤害。
他踩着自己卑贱的自尊,贩卖的,也是他的灵魂和血肉。
那段时间,谢青随是极度憎恨夏家和夏斯弋的,他甚至偏激地想,如果不是他们撤掉了那笔款,后面的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
他会干干净净地读完大学,然后找到一份踏实的工作,脱离所有。
有时候,人的烦恼来源于超出阶层的眼界和认知。
谢青随发现,他的恨意竟然完美符合了“升米恩、斗米仇”这句话。
原来,他是不该怨恨那些曾对他们施以援手的人的。
一瞬间,他丢失了憎恨的目标,像失去大海的精卫,茫然地四下飘浮。
他不知道自己该怪谁,他的遭遇又能与谁分说。
他多希望自己一直是只坐井观天的可怜虫,可以每天蹲在井口怒骂,而不是像这样可悲地哀恸,又无能为力。
后来,谢青随蓄起了长发,盖住左耳狰狞的烟疤,仿佛这样就能遮掩住过往的痕迹,给他一种自己尚在人间的虚妄感。
直到,他在那场邹科裸奔的闹剧中再次见到“夏斯弋”这个名字。
邹科知道他认识一些三教九流,就私下请他找些人帮忙教训夏斯弋。
谢青随不知道自己揣了什么心思,帮邹科搭了线,但也仅搭了线。
那件事后,夏斯弋皮毛无伤。
谢青随才知道是一个叫钟至的人单独引走了那些混子,给了他们三倍的价格挑唆他们反水。
那些人大多没有底线,谁给的钱多就给谁办事。最后,雇主断了根手骨,本该得到教训的人安然无恙。
谢青随再次意识到,金钱是如此的万能。
随后的某一天,他在酒吧里偶遇夏斯弋,他好奇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落魄少爷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于是,他推出了猎奇的杯盏。
钟至的横插一脚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平衡。
钟至好像是知道什么内情,在他身边疯狂试探,像是一枚危险的不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炸得他粉身碎骨。
谢青随不愿坐以待毙,选择了主动出击。
他意图通过欺骗夏斯弋的感情离间两人,希望借此转移钟至的注意力,若是成功骗到更好,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反向控制钟至。
但他的计划实施得并不理想,横空杀出的棠光使得夏斯弋自动与他划开界限,钟至又步步紧逼,他必须强行挑破这层关系。
然而就在几小时前,他差一点就彻底失去了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