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着嘴,在开口询问钟至“他有没有事”和在内心腹诽“他爱死不死”之间反复徘徊。
还没等到他完成漫长的纠结,钟至的笑声先钻入了耳腔。
夏斯弋:“?”
钟至憋笑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调出相机自带的镜面功能,垂直立在夏斯弋面前。
纵然照得不够清晰,夏斯弋还是一眼就关注到了自己如同刚生吞了半斤辣椒的嘴。
夏斯弋笑不出来,他恼火地扒开手机,无语地对上罪魁祸首的笑颜。
他是怎么有脸笑的?
夏斯弋恼羞成怒,连拉带拽地扯着钟至走向无人的楼梯间。
楼梯间角落里空旷静谧,悄然稀释着压缩的情绪,连同夏斯弋想打人的冲动一起拉回了可以维持理智的程度。
他有点后悔和钟至出来了。
指节和手腕接触的位置温差明显,夏斯弋不自然地松开手,无可避免的尴尬恣意生长,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钟至先出声打破了沉默,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扩散,如同加入混响,搅得人心口发慌:“上午我误食——”
夏斯弋扬声:“闭嘴。”
如果说有什么能比上午那件事更尴尬,一定是被迫和另一位主人公一起复盘那段记忆。
钟至充耳不闻:“我是说——”
夏斯弋再次打断钟至:“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钟至只好省略前言,直击重点:“我不记得当时的事了。”
夏斯弋猛地扭头看他。
一种茫然感从钟至的眼眸里萌生,仅短暂存在了几秒便融化散尽。
钟至浅浅眯起他的桃花眼,向他歪歪头:“你这种反应,难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夏斯弋瞪了钟至一眼,声音因为心虚拔高了几个度:“胡说八道什么?有也是我打了你一顿!”
眼看刺猬又奓了刺,钟至见好就收,他舒展眼角的笑意,正色道:“谢了。”
不合时宜的话一出口,瞬间冻结了夏斯弋的窘迫,他莫名从羞恼的外壳中脱离出来,呆怔地回望向钟至,似是在等待解惑。
钟至解释:“谢你没有丢下我,还送我去了医院。”
夏斯弋最应付不来的就是钟至突然正经的态度,他别扭地别过头,讷讷道:“咱俩的关系说这么友善的话不合适,就当扯平去年军训的事了,以后这两件事就当都没发生过。”
钟至温和颔首。
说完,夏斯弋自觉很亏。
去年军训他被蚊子咬过敏进医院,钟至没少拿这事奚落他,早知道钟至记不得,就应该趁机多踹他几脚。
虽然忿忿,但人不记得事了,他自然也没法计较。
刚刚情绪激动,也没在意听钟至说他到底是怎么搞成上午那副模样的,但若是现在再问,反而搞得自己很关心他似的。
总归是无心之失,忘记对现在的他俩来说,确实能避免很多尴尬。
一片安静中,两股不同频的脚步声自下而上地传来,打破了两人间的平静。
夏斯弋后撤一步,方便来人通行。
路过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瞄了一眼他和钟至,他们从楼梯间进入走廊,窃窃私语声却留了下来。
“是吧?”
“就是他俩。”
“明显长得都不如我啊,你说我女朋友老捧着手机看他俩干吗?”
“啧,你可拉倒吧。”
夏斯弋长吸一口气。
虽然对这种事早有准备,但平白遇见完全不认识的路人讨论自己,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别扭。
“看看。”
钟至清冽的嗓音传来,夏斯弋这才看见递到眼前的纸,他接过纸张,疑惑地沿着折痕打开。
那是一张钟至手写的协议,拟定的内容言简意赅,其中“反对一切彼此拒绝的亲密举动”一条更是直击他心底最大的顾虑。
路人的闲言碎语言犹在耳,眼下他和钟至的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只能选择放下芥蒂,尽快解决问题。
夏斯弋反复检查了那几行字,下定决心似的换了口气。
他看见钟至的裤兜里揣了支笔,毫不避讳地随手抽出,在协议尾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悬空的纸张无处借力,龙飞凤舞的签名延展到钟至名字的边缘,笔画的尾峰悄然勾错。
签完字,他甩开纸张,力图使它更平整。
连续“咔嚓”几声过后,夏斯弋把拍过照的协议塞还给钟至。
夏斯弋情绪过载地闭了闭眼:“先这样吧,我得缓缓。”
他顾不上钟至的反应,直接离去。
快到宿舍时,正好看见棠光在门口,于是唤他:“找我?”
“原来你出去散心了。”棠光收回准备敲门的手,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夏斯弋的“红唇”吸引,“你这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