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至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忙忙碌碌的动作,甚至还有后退一步看戏的意图,看得夏斯弋一阵恼火,也不管什么债不债的了,干脆开始了反击。
阳光从窗外漏进来,炙热的光线穿过飞扬的灰尘,留下胶柱般的光芒。
打打闹闹间,欢声笑语充斥入房间,驱散了空荡无人的冷寂。
眼前的墙面干净下来,打开的窗子缓缓驱散着周围的尘埃,只是他们俩谁都没能幸免于难,成为了灰头土脸的代名词。
钟至把手伸进兜里,一边掏出什么一边向他的方向靠近。
夏斯弋防备地举起手边的扫帚。
只见钟至越过了他,伸手够起地上的塑料袋,又折回到他面前,抽出从兜里拿出的纸巾擦了擦他的脸。
钟至的动作轻缓,眼里的柔和好似春日的暖阳,淡淡地笼罩在他身上。
夏斯弋稍稍愣神,放下了戒备的手,忍不住嘟囔道:“都怪你。”
“怪早了。”钟至掐起他脸颊上的一块肉,“一会儿还能更脏。”
夏斯弋不明所以地抬起眼眸,还没等问钟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装着颜料的塑料袋“唰啦”一声降在了眼前。
钟至抖了抖袋子:“开画吧,补上和以前一样的颜色。”
看着钟至真要动手在墙面上绘图的架势,夏斯弋连忙蹲身按住他的手:“等会儿,这里已经不属于我们了,不能乱画的。”
钟至扬眉,用眼神示意夏斯弋去摸衣兜:“不记得我给你什么了?”
夏斯弋抚上衣兜里的钥匙,硬质的钥匙隔着衣衫压在胸膛上,带来不可置信的安全感:“这是……”
钟至解释:“接手这幢房子的人不肯卖,所以就退而求其次租了几个月,他没什么要求,我们就是画满了所有墙面,也没关系。”
夏斯弋愣怔地看着钟至,表情依然难以置信。
钟至牵起他的手,把绘画工具送进他手里:“天塌了不还有我帮你顶着吗?画就画了,我说可以就可以,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夏斯弋狐疑地斜视他:“你骗我的还不够多吗?”
钟至无奈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别在这时候拆我台不行吗?”
他回眸看向眼前雪白的墙面:“我记得你以前在这里画过月亮来着,这次来画个差不多的也不错。”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夏斯弋自己都有些记不清当年画了什么,可偏偏钟至还记得,就好像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印在脑海里的,得以随时调取。
过往的痕迹可以被无情抹去,他们也可以创造新的记忆锚点。
他拿着沾湿的画笔往钟至脸上画了一道,靛蓝的色彩沿着皮肤的肌理晕开,留下一层明显的色彩。
钟至移眸看他:“先画,一会儿再闹。”
夏斯弋偏不听,沿着相似的位置又在他脸上画了一道,直接画出一个叉。
钟至沾取颜料的笔尖微微颤抖,一抹殷红的色彩落在地板上。
“那行。”
他反手抓住夏斯弋的手腕,也在他脸上相似的位置上画了一道。
夏斯弋自然不肯坐以待毙,开始快速回击。
就这样,他们两个一会儿拿彼此的脸当画板,一会儿往墙上涂涂画画。
幼时他们够不到更高的位置,如今他们轻松便能画到从前踩着高椅才能触碰到的高点,虽然缺失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但是殊途同归。
等到这副大作终于完成时,墙下也多了两只气喘吁吁的花猫。
夏斯弋偏头望向同样一身狼狈的钟至,哂笑道:“我发现最近你对脏污的容忍度好像更上一层楼了。”
钟至互搭了一下指尖,手上的颜料彼此侵染,孕育出新的色彩。
他无奈地摊开自己五颜六色的手:“没办法啊,谁让我家小男友就喜欢这种脏兮兮的玩法,一会儿拽着我和小狗一起滚泥汤,一会儿又拉着我乱涂乱画,我能怎么办呢?”
夏斯弋轻嗤一声,向他轻丢过去一只笔,为钟至原本就凌乱的衣服又添了一抹别样的美感。
他向后移了一点,倚靠在楼梯围栏的边缘,看向这份他们时隔多年再次共同完成的创作。
星辰与月亮结伴沉入蔚蓝无垠的海底,碎散的光芒在水间游荡,海上孤寂的风刮过单薄的船只,留下一船夜色。
墙面的右下角留着简笔画的刺猬和狐狸,也是他们相爱的证据。
忽然,身旁的钟至向他递来了一封类似信函的纸封。
夏斯弋的视线落在那份信函上,特意抽了张干净的纸巾隔着接了过来,问:“这又是什么?”
钟至轻缓一笑,眼里带着几分耐人寻味:“你要不要猜猜?”
夏斯弋抬起那张正红色的信函,左右翻转着打量了一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