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课前的解释并未休止:“延续之前郑老师的考核标准,期末还是两个部分,PPT讲评加开卷考试五五平开,从这节课开始讲评,有哪组同学自告奋勇吗?”
一句话抛出,阶梯教室里骤而鸦雀无声,如同深夜无人般死寂。
PPT是上节课后以邮件形式上交的,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夏斯弋选择独自完成,看在棠光之前辛苦帮他出谋划策的份上,便直接添带上了他。
原本以为讲评是在下节课,没想到这么早,棠光估计都没看他做的PPT。
果然,他低眸就看见了棠光可怜兮兮的眼神。
好吧,只能他来了。
见无人自告奋勇,叶阿姨举起了名单:“那就随机点名吧。”
夏斯弋不想看她冷场,主动举起了手:“叶……老师,我可以吗?”
改换称呼从“阿姨”到“老师”,夏斯弋显然还不太习惯。
叶老师的视线自然地跟随他落座的位置,缓移到身后的钟至身上。
显然,这份选修课的名单里没有他。
叶老师温和点头,把优盘放到桌上:“那就上来吧,找到自己组别的PPT调出来讲就可以。”
上节课不知哪位老师留下的板书还牢牢扒在白板上,晦涩的公式密密麻麻地排列眼前,一看就相当难擦。
叶老师毫不客气地开口使唤起自己的儿子:“钟至,上来擦掉白板。”
一些同学因为这个颇富八卦的人名而抬头,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钟至的动作慢吞吞的,夏斯弋已经打开PPT准备开讲了,他还没擦完。
他瞟了眼讲台下方,又扫过母亲的方向,在视觉死角交织的位置牵住了夏斯弋的手。
夏斯弋一愣,低眸看向与钟至交握的手,越过台下无数双眸子,望向几步之外看着他们的叶阿姨,大脑霍然宕机。
叶阿姨接到他的求救信号,这才发现端倪,咬住牙根还要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平和:“擦完黑板的同学可以下去了。”
钟至的视线偏过夏斯弋的身形,与母亲对上:“老师,我们一起讲,他讲上半部分,我讲下半部分。”
这个理由找的冠冕堂皇,半分错处也挑不出来。
唯独,那只手像是黏在了夏斯弋手上。
叶老师被迫应声,眼里满盛着秋后算账的打算。
夏斯弋挣了几次也无济于事,只得任由他抓着手,另一只手移动鼠标翻页,边翻边讲。
事实上,这间教室里除了叶阿姨和钟至外,没有人在认真听他的讲演。
可即便如此,紧张仍像不可根除的杂草,饶是夏斯弋一遍遍地自我催眠,杂草还是以万千倍的速度生长着,扰乱着他的内心世界。
大庭广众下的隐秘是心跳的催发器,在紧握的掌心间不断压缩、塌陷,比在大礼堂里正大光明的道歉更令人目眩神晕。
濒临语无伦次时,钟至适时地接过了他的讲演。
可PPT是他做的,钟至看都没看过,也不知道照着读会不会出纰漏。
钟至用力握住他的手背,无声地安抚着。
他蹩脚地用左手翻动PPT也不肯放开手,话音的震动自交握的手掌传来,带来奇妙的触感。
夏斯弋顶着晕眩盯着钟至的讲演,生怕他读错,自己的成绩事小,连带着棠光也打了低分就不妙了。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多余的,钟至没有选修不代表跟着叶阿姨不会耳濡目染,连他不小心打错的未修正部分都口头更正了过来。
下台前,钟至松开了他的手。
他们在众人出于礼貌的掌声中走下台,如果不是掌心还残留着钟至的温度,他真的会觉得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一节课过,叶老师专门点了钟至留下。
人群鱼贯而出,教室里逐渐空寂下来。
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教室,叶老师关上了大门。
抄起反剪在身后的书本直奔钟至:“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惹事是吧?”
钟至颇有先见之明地躲在夏斯弋身后,闪避的步子不紧不慢:“叶教授,殴打学生是违纪的,麻烦正视教师纪律。”
叶阿姨才不管他说什么,挥了几次都因为怕误伤到夏斯弋而收手。
逗着母亲走了几圈,钟至忽而顿住脚:“叶女士,有些事儿不趁着我年轻做,以后就做不了了。你来给夏夏代课,我还在,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可就不再有了,我总不能不尊重其他老师吧?”
趁着年少做点疯狂的事,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借口,是值得犯的错误。
叶阿姨嗔视着钟至,手里的书本还是举了起来:“所以你就不尊重我?”
钟至举起手臂接住母亲的挥打:“错了,罚我陪你做好一道新菜,试菜吃死我也绝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