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斯弋转头,棠光的面容切入视野,耳边的通话音短促地终止。
他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棠光向他身边跨近,无奈地摊开手掌:“某人谈了恋爱就不带我玩了,我只能自己出来找点消遣,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更没想到会看见……惊得我不得不在搭话前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你本人。”
夏斯弋神情木讷:“等等,你看了多久?”
棠光龇起牙,阐述着他奇妙的计时方式:“也就从‘张嘴’到‘等我’?”
那不就是从头到尾吗?!
棠光还在说:“也不是我非要偷看,你们俩多少也太、明目张胆了点。”
夏斯弋彻底麻了,羞耻化作极致的殷红,在脸颊处凝结欲滴。
和棠光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向来都是他看棠光的笑话,如今地位逆转,竟也让他体会到了这种难堪的窘迫。
砖墙的缝隙无法容纳他的尴尬,他只想跟着洗手台内的暗流原地离开。
棠光又向他凑近了些,掰开其中一只他捂脸的手:“行啦,我看看怎么啦,又不是外人。和我说说你们刚才在争执什么?太远了我没太听清。”
夏斯弋转动眼珠,话题的转移褪去了他脸上大半的红晕,他向旁瞥看。
棠光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他,也没再对他和钟至关系的逆转生出过激的反应。
成长总是要有代价的,一如他失去过父亲,棠光失去过信念。
不过,成长为这样的他们,好像也不算太差。
夏斯弋敛回思绪,如棠光所愿地转述了事件的前因后果。
棠光激动地从倚靠地洗手台前窜起身来:“什么?!你居然捂嘴不让他说出你们之间的关系?也太‘渣男’了点吧?”
夏斯弋迷茫:“……这么严重的吗?”
上次为了确认自己的心意,他彻夜看了那么多别人的宝贵经验,还以为足够支撑他轻松应对恋爱,如今一看简直是杯水车薪。
棠光扶额叹息:“哇我终于知道你是怎么和老季成为朋友的了,他是钢铁直,你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
“果然啊,离了我都不行。”棠光有些臭屁地扫过额前的碎发,“就让本大师来为你指点迷津吧。”
起完范,棠光向夏斯弋抛出了第一个问题:“我问你,你现在和钟至是什么关系?”
夏斯弋不假思索:“情侣啊。”
棠光又问:“那你在处理和他的关系时,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夏斯弋不解:“为什么要不一样?我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不是很好吗?”
棠光反问:“如果什么都和从前一样的话,那你们干吗在一起呢?”
一番逻辑套下来,压得夏斯弋哑口无言。
但很明显,他还没明白。
棠光只得更深入地引导他:“好吧,换位思考一下,你家钟至出了这个门,见到个帅哥就要微信,连要了十几个,你怎么想?”
夏斯弋困惑地咧嘴:“如果他不是没睡好脑子坏了,那大概率是在做调查问卷吧?不过这么单一的取样类型,明显会影响数据结果的。”
“好好好,好好好!”棠光气得脑壳生烟,“我和你说感情你和我讲数据!”
他感觉自己快要带不动了,乞求地双手合十:“我真是求求你了,把你高额充值的智商分点给你欠费的情感模块行吗?是非要钟至亲到别人脸上你的钝感力才会有所察觉吗?”
夏斯弋听急了:“那怎么行?”
棠光好像又看见了希望的曙光:“对,这下终于找对劲了。你今天的种种行径,在没有解释前,于钟至眼里和我预设的这种情况也相差无几了。”
夏斯弋震惊地睁圆了眼。
其实刚才,夏斯弋也只是顺着钟至的话理解,直到此刻,他才切身感受到了钟至口中的“嫉妒”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酸中带涩,涩中又带着苦。
镜面里,整齐清晰的牙印记录着钟至曾短暂失控的情绪,夏斯弋抬手抚上那块皮肤,指腹与微肿的伤痕相触,带来清晰的痛感。
他拽着衣领向内掖了掖,盖住泛红的咬痕,也将感同身受的心疼悄悄归拢心底。
棠光继续说:“其实我一直看不懂钟至,他笑不达眼底、怒不形于色,所以我会觉得他有点危险,这也是我有点怕他的原因。但好像从你的视角来看,这一切都是不同的。如果你的表述足够客观,现在的他,是真的很像一只纸糊的老虎。”
一只外厉内荏的纸老虎,疯狂支撑着空荡的壳子,保护着内里不堪一击的脆弱,不想让任何人瞧出端倪。
所以才会时而攻击力极强,强势地掌控一切;时而又弱势地巴望着,仿若一碰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