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的疲累侵蚀着他,情绪像是被浸入水中揉捻了几十遍又捞出来无情晾晒,只剩下空乏和无力。
冰凉的瓷砖从背后输送着冷意,带来无与伦比的空寂感。
他想起刚才谢青随和他母亲的相拥,纵然隔着整个自由,也依然是最坚实的依偎。
从前他总是一个人抗着所有情绪,可这一刻,脆弱自情感地裂隙渗透攀沿,竟令他无比荒唐地渴望起依赖。
哪怕只是须臾,也至少感受过。
就在这时,一句低语自极近的身边传来:“找你可真不容易,还好我还在医院里安插了‘间谍’。”
夏斯弋倏而睁眼。
见到钟至的那一刻,预料中的慌张和窘迫都未曾出现,反而涌上了一股久违的安心感。
钟至歪头看他:“说好是试验,不共享结果就跑,有你这么无赖的吗?”
夏斯弋沉默地看着他。
钟至微垂眼睫:“好好好,我不提就是了。”他关切地看向他背后,转言道,“这么倚着不冷吗?”
身后的墙砖寒凉刺骨,眼前的怀抱温暖平和。夏斯弋不堪引诱地背离疏冷的瓷砖,投入钟至的怀抱。
钟至的身子明显一僵,在轻笑中逐渐放松,调笑道:“没名没分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就在一起。”
夏斯弋闭着眼,沉溺在依赖的安全感中,投在钟至的耳里却似平地惊雷。
“什、什么?”
“如果非要有名有份的话,那我们在一起吧。”
第57章 是在为我心动吗?
这是今天钟至第二次被夏斯弋吓到。
长久以来的夙愿在此刻得到回应,惊喜与愕然对撞相冲,如同打铁花般在身体里绽出绚烂的流光溢彩。
但最终,这些驳杂的情绪都被钟至用理智强压了回去。
从坚决抗拒到松口至这种程度,夏斯弋只用了一天。钟至就算是个傻的,也能想明白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而夏斯弋家里、附属医院,这两个唯二他没有全程跟随的地方,其中必然就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钟至咽下他心底想将错就错的卑劣叫嚣,温和地拍动着夏斯弋的背脊。
他想,此刻的小刺猬应当是需要安慰的。
头顶的灯光潮湿流淌,钟至的拥抱干燥温暖,无声为夏斯弋划开一个静谧的空间,容他在这里遮风避雨。
夏斯弋不知道这个拥抱蕴藏着什么魔力,竟充电桩似的为他补充了能量。
他缓缓脱离钟至的怀抱,仰头看着眼前的人。
灯光落在钟至的发间,像淬上一层浅银色的壳,晃眼地落进夏斯弋眼底。
钟至轻垂桃花眼,长睫盖下的阴影无声拖扯着温柔:“你刚才的话,我可听见了。”
夏斯弋难得地没有回避:“我也没说要反悔。”
钟至颇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好啊,那既然已经在一起了,今晚就许给我一个约会吧?男朋友。”
突如其来的称呼转变砸得夏斯弋一愣,他呆滞地眨了眨眼,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身体就被钟至拉扯着拽了出去。
踏出医院的肃寂,城市的夜才刚拉开序幕。
晚星在朦胧的夜色中逐渐凸显身形,穿云越雾地指引着在夜路中迷茫前进的行路者。
夏斯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有些无所适从:“我们要去哪儿啊?”
钟至极有分寸地拉着他的手腕,竟没有半分得寸进尺的意思,只是说:“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钟至轻车熟路地带他一路前进,在不规整的街巷踏步穿行。
周围的背景音逐渐嘈杂起来,喧嚣的人声镶嵌其中,织就出热闹的夜市。
夏斯弋驻足在夜市的入口,看着一眼望去琳琅满目的小吃,迷蒙地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这样的地方?”
钟至理所当然地歪头看他:“自然是为了哄你开心提前做的准备,很早之前就踩过点的。身边带了个小馋猫,多准备点备选的吃食总没错,没准就哄到手了呢?”
听着不太像是夸他的样子。
夏斯弋移目:“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这样的地方不卫生。毕竟在我的印象里,你从来都没吃过这种东西。”
钟至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发现你好像总喜欢在思考我时提前套上一层刻板印象,虽然我们认识很久,但有没有可能,我也不是你了解的那样呢?一如你也从未想过我这么喜欢你,对吧?我的夏夏。”
夏斯弋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钟至喊他“夏夏”,毕竟从前棠光总在他身边转前忙后地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么个“我的”往这个称呼前一套,就骤然添上了一层暧昧不明的亲昵。
他避开钟至的眼神,无措地攥紧手心。
仔细想来,他的确总是会错钟至的意,此前也固执地认为他和钟至之间是没有可能的。或许是时光带走了太多,他们终究都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