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竟然让本公主来陪你干活!你这小子疯了不是!岂是我平日里太过纵容你了,竟让你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敬唐叉着腰,眼见着声调便越来越高,却在看清楚傅凌香手中提着的东西时,突然没了言语。
“我知道殿下一直喜欢花苑里的那棵桃树,可是皇上下令将那封了起来,那树久没有人照看,已然活不成了。
所以我便想着给你再栽一棵来,这南山脚下地方大得很,最是适合栽树了。”
这孩子其实和傅凌香并不相像,除却一张脸,心性和习惯都大不相同。
傅凌香因着自小习武,整日里风吹日晒的,比之眼前之人自是要黑上许多,身体也要结实上不少,而不是像现如今这般连搬来一棵树苗便能落下汗来。
或者说,傅凌香本就不会因为她的一句未说出口的话而如此大费周章,她一直都知道的,他从前喜欢的便是那个萧将军府上的遗孤,甚至宁愿为了她去违抗圣旨也不愿当风光无限的驸马爷。
傅凌香从来就没喜欢过她,一直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而眼前这个她已记不清从哪里捡回来的孩子,阴差阳错地被她当做傅凌香替身的孩子,却给了她一直想从那人身上得到的关心。
“你栽树便说栽树,为何要骗我说有要事相商,不知道本公主最讨厌的便是被欺骗吗?你这小子真是胆肥了。”
敬唐嘴上虽然仍是不饶人,但手上的动作却是出卖了她,火红的裙袍被拎起,她上前两步,想要从傅凌香手中接过东西来,却被人一个侧身给躲了过去。
“我自己来就行,你在旁边看着便好了,我今日叫你来也不过是想让你记清这桃树种下的地方。
等到来日我若是不在了,你也可自己来看这桃树,或者差人来看顾着,总归不要让它如皇宫中那棵一般自生自灭了便好。”
傅凌香笑了笑,额角的汗顺着流向耳朵,他歪了歪头,朝旁边选好的地方走去。
敬唐提着裙摆跟在他身后,说到底还是怕这泥土沾到了衣裳,
“你这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本公主就在这里,难不成还有谁能越过我加害于你不成?
再说了,你又未曾与他人结仇,哪来的人要取你性命。”
“殿下说的正是,我这种恶人是会活的长命百岁的,是我忧虑过多了,惹得殿下为我担忧。”
傅凌香没有回头便开始翻起地上的土来,在他小的时候,父母总会带他去田里,白日耕种,日落而息,日子过的平平淡淡,却是知足的很。
可是后来一场瘟疫却毁掉了整个村庄,最后只有他凭着一张脸在眼前之人手上侥幸地捡回一条命来,那时他本以为是上苍垂怜让他命不该绝。
而后他才知道这场瘟疫的源头便是由他们带来的,他错把仇人当做恩人对待了这么些年,甚至为了讨她的欢心,照着那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的样子生活。
他被迫学那人说话的语气,平日的装扮,连着自己的原本的名都不能再用,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傀儡,挖空了所有心思,到头来,却发现都是错的,而更可悲的是,他喜欢上了自己的仇人,却心甘情愿地继续错下去。
“你莫不是在嘲讽本公主,说本公主是恶人?”
敬唐蹲在傅凌香旁边,索性这地方怎么的都会弄脏裙子,大不了差宫里的人再做一件罢了。
“公主不当恶人也会长命百岁的,您是金枝玉叶,是上天祝福过的人,要千岁千岁千千岁才是。”
“怎的这好听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便显得这么别扭?
你好好同夫子学了吗?我给你请的可是当年的太子太傅,你可不要辜负了我一片心意。”
敬唐眼见着那坑越挖越深,越往下的泥土都泛着黑红的颜色,她抬头又看了一眼那小小的树苗,轻声嘟囔道。
“自是好好学了的,但我要学的太多,又学的太晚,夫子虽然没有开口,但我想他应当也是嫌我太愚笨了些。”
“无妨,我本就没想让你学的多好,读书这事也是看天分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本就不能太过强求。”
敬唐最初的时候是照着那位少主一般的模样来改变眼前之人的,但后来她也逐渐明白,无论怎样眼前人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傅凌香。
更何况她喜欢的本也不是那个原原本本的凌空派少主,说来若不是父皇从小便告诉她那小少主会成为她未来的驸马,她许也不会那般非他不可。
因着些不甘,因着些本该属于自己的却被别人抢了去的气恼,她这才错以为自己喜欢上了那人,而直到眼前之人的出现,她这才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但又好像,并未明白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