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配上他那张形如枯槁的面色,好端端的喜事都要被他办成了“丧事”。
不过想来他心里现在也不会有多好受,因而云烟瑾也不便再出言提醒了。
“这是清清他们家乡的传统,女子大婚之时走水路,那便是船为媒,桥为聘,新娘子坐的船就是花轿,十里水路就是十里红妆。
她自小便喜欢这些,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自然要按着她高兴的来。”
黄若虚说这话时,面上的喜悦是半分做不得假的,这便是心悦一个人,便想给她最好的,无论她想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月亮,若心上人说想取,那便有九天揽月之能。
怪便只能怪这世间万般皆下品,唯有真心值黄金。
“若是真的喜欢,又何必拱手让人。
哪怕只有片刻光阴,只要抓住了,那便是真真切切属于你的。”
云烟瑾这一生所有的爱,都是自己处心积虑得到的。
她自小便没有了父母,后来便被舅舅找到给带回了京城,小舅舅当时自己都没比她大上几岁,甚至连娶亲都未曾有过,更遑论要照顾她一个娃娃。
更何况他与云烟瑾的母亲不过也只是认下的义姐罢了,连着亲缘关系都扯不上许多。
所以自那时起,云烟瑾就明白自己得讨得舅舅的喜欢,才能有一个容身之处。
再后来,得知了真相以后,她便又处心积虑进了皇宫,讨得了皇上和皇后的喜欢。
再后来便是傅凌香,虽说最后是她用上了旁门左道,才抓住了这位少主的心。
但这一桩一件,都是她努力够得的,哪怕都是假的,哪怕是片刻,对于她这种人来说,也总比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要好上许多。
“你怎么总是这般苦大仇深的,”
黄若虚听闻此言,这才转过头来无奈地笑了笑,又继续道,
“我倒是也想和清清长相厮守,可惜你也知道,我这身子不知哪一日便倒下了。
若是等我死后再让她改嫁,便寻不得这么好的亲事了。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便不拖累了她,若是真的有缘分,下辈子总会再遇见的。”
“你倒是想的开。”
云烟瑾斜倚在门框上,对于小黄老板这话不置可否。
眼见着那婚船马上就要靠岸了,她便赶忙伸手推了推,示意黄若虚陪着那王家公子一同去接新娘子去。
想来这也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就算不得圆满,也总该多得到些什么。
而站在身后看着这位平日里,走路四平八稳的小掌柜如今步履匆匆的模样,云烟瑾最后也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率先朝宾客厅内走去了,那大红的盖头,花团锦簇的团扇,这痴情人的劫,外人看得再过揪心,最终也还需他们自己去解。
“今日是我王永定的大喜之日,各位宾客能够到此,我真是万分荣幸。
还请各位吃好喝好,我便不再奉陪了,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自方才拜完堂之后,新娘子便已被人送回了后院,如今算来也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
而一直留在前厅的这位王公子,此刻看上去也是被各位宾客给灌的头重脚轻,连着脚下的步伐都似踩着浮云一般,连连推拒着递到手里的酒杯,不住地往后院的方向退去。
云烟瑾坐在最边上的一张桌子,百无聊赖地听着身边这群“达官贵人”无谓的寒暄,打从心里便对这样的场面并无好感。
何况她自见到这位王公子的第一面便对他没什么好感,更不说他也算是从中拆散了黄若虚的“大好姻缘”。
因而到如今了,她连个祝福的话都没说上一句,只闷头坐在一旁喝酒,惹得周围人都对她敬而远之。
而在场她唯一认识的那位小黄老板,如今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似乎也是与新娘子在同一时刻消失的。
因而最中间的那张桌子上,梅大夫的身旁一直十分突兀地留着一个空位。
而在座的人多少也知道几分其中的内情,因此也就并没有人刻意提起他的去向。
这场面真真是无聊透了,也不知道那位梅姑娘是看上了这家什么,放弃了小黄老板那么好的人,云烟瑾抬手揉了揉泛痛的额角,又往自己的杯中添满了酒。
“你说公子是为何娶了个药堂的女儿啊,怎么说咱们家老爷也算是皇亲国戚,大公子就算不娶个公主郡主什么的,也不能娶个这样的啊。”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竟还能想到这里,真是近日里愈发聪明了,但这话我可只说与你听,你可万不能告诉他人。”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这凑在一起的两个丫鬟都是后厨的杂使丫头,如今看着前厅无事,竟躲在了后院的柴房里,开始嚼起主人家的舌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