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时拉开外套拉链,将虞笙裹了进去,垂头贴了贴她冰凉的脸颊,声音温柔而缱绻:“冷不冷?”
“冷。”虞笙几乎要把自己挤进孟雪时的身体里,她的手脚几乎都冻麻木了,但她从未曾长生过抱怨来此处的念头。而且孟雪时虽然看着像座冰山,但实际体热得很,像个小暖炉,她将手捂在他的腰后,没一会就暖烘烘的了。
“你带我来这干嘛?”她抬头看着孟雪时。
“私奔不就是该找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吗?”
他们来的这座山叫堇山,位于杭城郊区,群山环绕,山势延绵陡峭,若是春夏,便是一整片郁郁葱葱的绿色,而此时只有萧瑟的秋黄。除此之外,山中还有座古寺,听说有八百年历史,灵验得很,若是白日里来,山道上的车流也不会少。
虞笙有些意外孟雪时竟然会知道这样的地方,孟雪时也不瞒她,直言自己刚玩重机那会,来这里跑过山。
堇山多弯道,以前很多玩车的爱来这跑。
“想起来,那个年纪确实做了很多蠢事。”孟雪时望着头顶稀疏的星空,自嘲地笑了笑。
虞笙将脸埋在他胸口,没有言语,反倒将他抱得越来越紧。
孟雪时并不沉溺在自艾里,他低头望向怀里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虞笙,瞬间就了然发生了什么事:“我走以后,家里又出事了?”
虞笙摇了摇头:“没有。”
“那是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虞笙抬起头,撞进孟雪时如海般深沉的目光里,不自觉地,她就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逐一说出。
“我只是知道了一些真相,我才知道她为什么十六年间都没有想过回去看我一眼,原来在她人生的天秤上,我对她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几乎随时就可以舍去。可是我明明也是她的小孩,她既然能这么疼爱许银心,为什么就不能分出一点来给我呢?明明我也很乖,一直待在原地没有离开过……”
说到最后,虞笙的话语里染上了浓重的鼻音。
孟雪时这才意识到,虞笙一直以来的坚强和独立,并不是她内心就真的如此强大,而是她为了活下去的一种掩饰罢了,若是有人可以依靠,她何必要将自己活成一副铠甲。
想到这,他的心又不免抽痛起来:“或许她正是为了填补抛弃你的内疚,所以才对许银心加倍地疼爱。”
“可是她到现在为止,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跟我说过,她只是一直在为自己找理由,想要我体谅她不要责怪她,她的轻拿轻放让我这十六年来的等待像个笑话……”
“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的知道我并没有怪她当初做下的选择,我真的能理解她,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很委屈……”
怀里的人呜咽着落下泪来,孟雪时轻拍她的背,将人又抱紧了一些:“那你就告诉她你很委屈。”孟雪时知道,虞笙善良,但善良的背后却是她因为自卑导致的过度自洽,她永远在为伤害她的人找理由找借口,不管是张京柏还是许曼,她作为一个受害者,却总是去试图理解这些伤害她的人。
而造成她这种特性的,就是许曼当初选择将她抛下的这个举动。若是虞笙不去主动帮许曼把这个行为合理化,那她恐怕就无法好好长大,每日都要活在对妈妈的怨恨中了。
想到这,孟雪时既欣慰又心疼:“她是你妈妈,她抛弃你这么多年,理应要多补偿你一些,你也应该要学着向她索取,而不是一味付出。你越是付出,她就会觉得你是可以退让的。很多时候,父母的爱并不是无私的。”
孟雪时的话令虞笙赶到震撼,不止是因为这话冲击了她的三观,更因为这话是从孟雪时口中说出来的。在家中看似顽劣叛逆横冲直撞的孟雪时,其实也有他自己独特的生存之道。
她抬起头望向孟雪时,一脸惊诧:“孟雪时,你好成熟啊……”或是潜意识里总还将他当做小自己两岁的弟弟,所以当他说出这样一番言论时,虞笙确实是被惊到了。
孟雪时失笑:“怎么,你以为我还是什么叛逆期的小男生吗?”
“那倒没有……”虞笙微微红了脸,“就是突然觉得你们全家,恐怕你最成熟。”
但成熟并不是什么好事,成熟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受过伤害、经受过挫折,只有那些无忧无虑如许银心般的人,才能永不长大,永远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可是,如果我跟妈妈和好了,那你怎么办?”毕竟许曼破坏了他的家庭,纵然孟雪时没有阻止过自己和妈妈接触,但她不能不替他着想。
“不用担心我。”孟雪时伸手擦掉虞笙脸上未干的泪迹,“我自然也会向你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