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并非佞臣,一来不喜欢总紧着她爱听的说,二来也真是没能力时刻将她的所思所想揣摩清楚。
好在瞿姜虽然不高兴,但是从不会执着地等我说出她满意的那个答案来,她道:“明日班师回朝。”
“是,明日卯时动身。”我答完后才察觉,她并非是发问。
“你……”瞿姜大概真是变了,因身份使然,她以前是不会在言语上兜圈子的。
我请示道:“嗯?陛下有何指示?需要臣做什么?”
“可否不骑马?”
闹了半天,竟然是这样一个问题。
我用眼神问她:我是将军,我不骑马,还能怎样?走路?
瞿姜没想着和我商量,她道:“明日与我共车。”
我下意识道:“陛下,此举于礼不合。”
瞿姜看了我一眼,“什么礼?”
我道:“君臣之礼。”
瞿姜道:“错。”
我不解:“陛下何意?”
瞿姜道:“你昨日答应我了,方才也立了字据。”
我恍然大悟,这是让我即刻履行作为她未来伴侣的责任,随行伴驾、不离左右:“承蒙陛下不弃。”
不得不说,这个字据立得不错,我有时候确实忘性有些大。
于是第二日,凤大将军便第一次没有在军中骑马,而是同陛下同乘一车。
无人有资格过问,我也犯不着解释,可瞿姜却颇为贴心地通知了一下全军将士——大将军已经与她缔结婚约,回朝之后便定亲。
她同我说是说她已经知会过众人,无人敢怨我不与将士们同行,而有刻意谄媚君上之嫌疑,叫我放下心来。
可我却觉得这个“众人”不仅仅指的是军中,反倒更不放心起来。
将军嘛,不问出处,可是这后宫之主,能来历不明吗?百姓们真的会祝福我们吗?瞿姜会不会被他们说成是昏庸?
进皇城的时候,我从车窗缝隙里瞧见一大群人围着张榜的地方,红色洒金的纸面,是帝王布告婚讯所专用。
果然被我猜中,这个“众”的范围很广。
瞿姜见我要看,非但没拦着,居然还一把将车窗拉开来,“若是看不清,也可以在此停车。”
我连忙道:“不必如此劳烦。”
“朕若知会众人,自然是昭告天下。”瞿姜笑着用指尖刮了刮我的耳侧,“莫羞。”
我觉得我本来不羞的,被她这么一说,还被她的手指一撩拨,耳朵才全红了。
“阿泱。”瞿姜握着我的手,这几日她格外喜欢这样用自己的双手将手前后严丝合缝地握紧。
“嗯?”
“我闻见许多将士们和百姓的祝福,也看得出他们真心为此高兴,你呢?”
“将士们和百姓的祝福?”我怎么没听见。
“嗯。”瞿姜肯定地道。
见她如此肯定,我悬着的心也就安定许多了。
瞿姜又重复问了一遍:“你呢?你高兴吗?”
“自然高兴的。”
能帮上她的忙,我这么会不开心?
瞿姜露出一个笑容来,她登基后笑得越来越少了,若是她往后总愿这样笑,这忙帮得可太值当。
我和她同望着窗外的人群,那布告上具体写了些什么,我不清楚,瞿姜便简要讲给我听。
为国征战的大将军,原是当扈国隐世高门之一的嫡小姐,与陛下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在守得边境安宁之后,值此短暂太平之际,将与陛下订婚。
难怪会得到这么多的祝福,在这个布告里,大将军和陛下,不说天造地设,但也绝对是门当户对。
我被凭空塑造了个无可挑剔的身份。
百姓和将士们不会知道,那个与他们陛下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不是什么扈国隐世高门之一的嫡小姐,而是一个永翼国人。
瞿姜见我有些出神,轻轻捏了捏我的手,“阿泱?怎么了?可是布告……”
“没有。”我掩饰道:“只是在想,为何是订婚?”
瞿姜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怎么,阿泱如此着急?”
我后知后觉,方才掩饰的话着实有些让人浮想联翩,“也不是……”
“好了,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也没想怎么样,但是这不好说,我便干脆不答话,继续听她说。
瞿姜很耐心地解释道:“因只是暂时停战,所以若即刻举行婚礼,耗费巨资实在不妥,可我又并不想一切从俭。”
“为何?从俭有何不好?”
“不想委屈了你。”瞿姜同我十指交握,“阿泱,你嫁给我时,必得风光无限,叫天下艳羡。”
罢了,既然她喊我阿泱,那我的身份照旧是她所熟知的那个,这就足够了。
天下人如何,随天下人的心就是。
反正,我无需天下人心所向,只希望她能真心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