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这是怎么了?”
高将军解释道:“他方才发疯,一个劲儿地往墙上撞,所以找军中大夫喂了些药给他。”
我道:“那可还问得出什么吗?”
高将军道:“是散力气的药,对神志没有影响。”
听他这么一解释,我再一细看,发现陆长宁的眼神并不是迟钝,而是无力。
“神志清醒便可,有劳高将军了。”我总觉得陆长宁方才瞪我是因为他想引起我的注意,好单独和我说些话,便把高将军支出去了。
“应该的,那末将告退。”高将军倒也没想多,毕竟我在练武场同其他人对练过几回,他信得过我的身手。
高将军一离开,陆长宁便重重地摇了摇头,再睁开眼睛时,情绪又为之一换。
我问:“清醒着?”
他道:“还不杀我?”
我道:“能说出这话,说明确实清醒。”
他没再说话。
我疑心他是叛徒,想顺藤摸瓜看看军中是否有暗探,便问道:“方才得知,你本来不姓陆,原是哪国人?”
“……”他沉默不语。
“本将军不爱刑讯逼供,可并非不会。你老实交代,我免你皮肉之苦。”他久未作答,我便抬眼催促,不料正对上他看我的目光,让我心中一颤。
这眼神其实我并不陌生。
许多逃来当扈国的永翼国人,正是这样看着曾经于国难时慌忙逃离、现在当扈国混得也算风生水起时的永翼国旧贵族的。
“真想知道我是谁?”他双手虽然被绑着,却也不是全然无法活动,便用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去解自己的衣服。
“……”我压下胸中一口闷气,耐着性子,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他解到一半,似是想起该知会我一声:“我背上有刺青,你看过便知。”
我道:“怎么突然坦白?”
他道:“因为不想死了。”
我还是觉得奇怪,回忆起当初,俘虏他的过程也很是诡异,似乎他是故意钻进我们的圈套之中。
我陡然醒悟,“你别动!”
陆长宁笑道:“将军反应过来了?迟了。”
他便是传闻中以身饲蛊之人,那绣有名字的衣服怕也根本就不是什么赐福,而是枷锁。
一旦脱下,蛊虫便会冲破他的身体……
忽然“唰”的一声,一柄长剑自他体内穿心而过。
“阿泱。”来者居然是瞿姜。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瞿姜拔剑,蹑影追风,身手不错。
“陛下?”我反应过来真是她本人亲至,万分不敢置信,“陛下何故……”
话音未落便被人猛地抱入怀中,说是被抱,就感觉而言倒更像是我抱着她。瞿姜不知道为何,全身有些脱力。
“以人血饲养,他身上可是极为凶残的蛊毒。”大概是担心坏了。
我知道她是在责怪我不小心,此事是我觉察太迟,没什么好辩解的,但我正想说点什么谢谢她的时候,忽然问道一股奇怪的香气,从在陆长宁的血液之中释出,飘散在风中。
这是永翼国人血液中特有的香气,据说是因为救过一位仙人,那仙人见永翼国多蛇,便做了法使得永翼国民血液中带有可驱散蛇毒的香味,以此作为回报。
我震惊道:“他是……”
“永翼国人。”瞿姜显然很清楚此事,她轻轻地松开了我,慢慢直起身子后,反复确认过我确实没受伤后,才继续道:“当年就是他携带驻防图叛逃,致使永翼国边防全溃。”
我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故意被俘?”
瞿姜擦着剑,随口道:“兴许心中愧疚吧。”
不对,陆长宁种种表现绝对不是因为愧疚,倒更像是怨恨。
是在恨我。
尽管我对此毫无记忆,但是我能肯定,我们曾经一定见过。
至少他曾经一定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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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山火(三)
陆长宁被瞿姜一剑所杀,靠人血为生的蛊虫失去了有生命力的宿主,便也不再能为祸人间。军中大夫先是将他抬了出去,后又在大帐内撒些许多药物,此事便算了了。
我重复了一遍最初的那个问题:“陛下怎会来此?”
瞿姜道:“来迎将军。”
我不信,道:“战争已经胜利,陛下此时在宫中和群臣一起庆贺才对,怎么会大老远过来一趟?”
“嗯,有理。”瞿姜像是很高兴我识破她的“谎言”
“陛下。”我喊出口后才发现我方才语气极为……
不严肃。
听在人耳中,定然是正在撒娇。
果然,瞿姜招架不住,她道:“你别与旁人说啊。”
我承诺道:“陛下放心,臣绝不多言。”
她轻笑一声,贴近我的耳侧小声道:“朕在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