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修行,而是为寻月下的清泉水来烹新茶。
师父其人,武力高强,又有血脉之力加持,凶神恶煞之气见了她都绕道更行,更何况山中的蚊虫?
但是到了我这里,情况却是大变样。虽然穿着长衫长裤,可是那些惹人讨厌的虫子,却总能够偷袭得手。即使我时不时停下脚步来驱赶它们,身上还是被叮咬的一堆包。
有时候我气急了,便索性不走了,就立在原地和蚊虫斗智斗勇。师父呢,则抱臂站立在一旁看着,她并不帮忙,有时候还会笑我。
我实在耐不住这些缠人的小东西,便一遍又一遍问着:“师父,我也想像你一样,不被这些蚊虫干扰,何时可以教我百毒不侵之术呢?”
每到这时,师父的笑意则会更深。
虽然惯常是板着面孔的,但是师父笑起来当真很好看,比她的名字还美。像是一朵昙花当着人的面绽放一样,有那种刹那的惊艳,也有留在心头久久不去、回味无穷的余韵。而且看见她笑的时侯,不仅是眼睛觉得愉悦,周身的焦躁不安几乎立刻也会平息下来。被蚊虫搅扰得心中积愤的我,心中也会立刻安定,并不再以这些外事为困。
虽见者不多,但见过的,都不会忘。
忘不掉师父的笑,也忘不了师父这个人。
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师父笑了。
想到这里,我悲从中来,越想越悲,连师父的容貌也渐渐看不真切了。我开始觉得这梦不好,且想要逃离这梦境,于是便渐渐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了顾菟的笑容。
她的笑是浅淡温柔的,并不会给感官以多大的刺激,却直直地落在心间。
“你终于醒了。”
她果然,还是没有唤我的名字。
顾菟喂了我些药,就着清水咽下后,我感觉好多了,至少身体感觉到有力了。
可能是我心中悲痛得紧,又和陆吾国的兵士大打出手,确实劳心耗神且消磨体力。没能清醒多久,我脑海中便开始变得混沌,不多时便又陷入了沉睡。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是感觉到车马颠簸,其次是觉得阳光刺眼。我伸手挡住眼睛的那一刹那,刺眼的阳光消失了,许是有什么人拉上了帘子。
我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好些了吗?”顾菟的声音响起。
“嗯?”我第一次醒来时恢复的力气又消失了,嗓子发声时也是喑哑的。我尝试想要起身,顾菟见状立马过来帮我。
她扶我起来,关切道:“饿了吧?”
她的声音令我感到无比安心,于是我省力地闭着眼睛坐好,点了点头。
顾菟似乎很乐意照顾我,她先是用沾湿的布巾替我擦了擦脸,接着又喂了我些清水,让我漱了口。最后才将面点放在我手中,让我用饭。
吃完三块点心,我才有力气睁开眼睛。
我发现我身处一辆很是豪华的马车上,车上空间很大,难怪我之间躺下也不觉得憋屈,更别说我现在两腿伸直的坐着。我身下垫着柔软的毯子,身上裹着上好的毛裘,脚边还放了个小暖炉,所以方才我睡得很是舒适。
顾菟在我的右侧,我从她手中接过药碗的时候,发现她换了身衣裳,不再是用简朴的棉麻布料织就,而是用的材质上乘且绣了暗纹的华丽锦缎。
比我之前下山时得师父相赠的那身黑衣都要好。
虽然这衣裳的颜色照旧素雅,是象牙白,但是顾菟整个人的气质却为之一变——比原先贵气太多。
其实,我总觉得这样的顾菟才更为真实。
之前那棉麻布料之下的她,总让人觉得被什么束缚住了,或者说,总让人觉得她自行束缚了自己的某一面,明明言谈举止都不似山野中人,却偏要装作尘嚣一客。
顾菟见我一直盯着她,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但一见我还端着药碗,便道:“先喝药。”
我应言将那药一饮而尽,苦涩在口中泛开来的时候,掌心中被人放了颗蜜饯。
我吃下蜜饯后,冲顾菟笑了一下,“多谢。”
“是我该说多谢。”顾菟从我手中接过药碗,“多谢你救我。”
我笑着摇摇头,收回目光时才发现,我的衣服也被换过,并非是之前染着血迹的那一套。现今所穿,和顾菟的这一身相比,无论是材质还是款式、风格,都是极为相似的。
顾菟解释道:“恕我冒昧,暂时来不急备下新的,就先让你穿我的了,还请你不要怪罪。”
“怎会?麻烦你照顾我了。”替昏睡中的我换衣服想来也不是一件轻松好办的事情,兴许她的衣服上也沾上了血迹。更何况,这衣服名贵得很,她能大方借我,又何谈怪罪?